陳升：也許路上偶爾會寂寞，溫柔男人用它來寫歌
風箏——陳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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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十點君
我所在的城市廈門已是盛夏，白天溫度很高，然而夜晚來臨，整個城市會瀰漫在涼爽的海風中。
上個周末的晚上，和朋友一起去海邊的一個小小酒吧聽歌，喝一點小酒聊一會天，這邊吉他聲、八尺、鼓聲、人聲參差響起，仿如進入另一個世界，在其中搖擺沉醉。
突然聽到一句，「我從遙遠的地方來看你，想說許多的故事給你聽。」霎時間，全身的血脈往上涌，全身發麻，想流淚，所謂一見鍾情就是這樣吧。
一個高音上不去，總是跑掉，唱自己的歌都會忘詞的老男人。但是啊，一聽他唱歌，我就想哭。這首歌也是我非常喜歡的，《不再讓你孤單》。
陳升，這個老嬉皮，偶爾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對你撒嬌，演唱會的台上，可愛地四處遊走。
突然嘴裡喃喃唱著出深情的歌，「因為我不放心我自己，才將我的生命託付了你」，認真用力地吹起他招牌的口琴，一瞬間，你就會愛上他。
因為八卦知道了他，因為歌聲而愛上他。微妙的反差感。
「這世界有點假，而我莫名愛上她。」這句歌詞是這個男人給我最初的打動。
看過知乎上對陳升歌藝的評價，其中一條得到最多認同：他唱歌跑掉，但他走心。
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有我要做的事
很多人知道陳升，是因為劉若英，因為他們之間撲朔迷離的師徒情。（十點君真的不想再講了，但還是忍不住要講。）
劉若英給陳升的散文集《9999滴眼淚》寫序說，「有時我很恨，為什麼我的人生到現在還必須跟你的名字扯在一起。」我想，陳升應該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許多人是因為劉若英才知道他的存在。
1991年，21歲的劉若英經朋友介紹，成為陳升的助理。
所謂助理其實就是打雜的，亦步亦趨跟著明星，端茶送水、拿盒飯、送紙巾、擦汗、撐傘；半夜需要開車送喝醉的陳升回家；還要刷馬桶......很累很辛苦，劉若英經常哭。
但師傅陳升也教會了她這個行業最本真的態度和規矩。他說：
你要牢牢記住自己進入這個圈子的初衷是熱愛音樂，而非其他。唱片應該是你的生命，而不是你嫁入豪門的跳板。
那時，陳升是已經30多歲，有妻子兒子，有成名曲的歌手。他的很多話，成為劉若英記在心裡的話。
他給她取名奶茶，別人都覺得貼合她的氣質；為她寫了《為愛痴狂》，一首歌一錄就是幾年，因為劉若英總是達不到他想要的感覺，後來終於一曲成名。
1995年，張艾嘉的電影《少女小漁》徵選女主角，陳升給她推薦劉若英，贊她可愛，能吃苦。後來劉若英憑藉這部電影獲得亞太影展影后，開啟了演藝生涯。
在劉若英開始成名後，陳升主動放棄了和她的合約。這個已經30多歲的男人知道，她有她自己的世界、自己的路要走，而且她的世界將會更寬廣。
此後兩人在工作上的交集越來越少，甚至有時候兩三年不見面，大都是陳升對劉若英避而不見。但無疑，他們是對彼此很重要的人。
劉若英在《康熙來了》中說，有一段時間自己工作很辛苦，覺得扛不下去了，於是她就坐車去陳升的工作室，只是站在外面看看他像往常一樣忙前忙後，大呼小叫，就覺得一下子有了力量。
在拍《少女小漁》的時候，有一場戲需要脫衣服，導演張艾嘉堅持說需要這樣，但是劉若英當時做不到，她給陳升打電話說，自己如果做不到會怎麼樣，陳升回答，大不了就是回來繼續做助理咯。
劉若英接受採訪時說，接到這個電話自己馬上就開始回去收東西，準備回台灣了，覺得心一下子就定了。
你有沒有一個孤獨無助，或心情不好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給他打電話的人？對二十多歲的劉若英而言，陳升就是這樣的存在。
關於兩人的故事，有一個視頻不得不看。2005年12月，為了宣傳專輯，陳升和劉若英參與了侯佩岑主持的《桃色蛋白質》，兩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
一開始劉若英就情緒失控忍不住哭了，幾十分鐘的節目中，哭哭笑笑，讓人唏噓，信息量巨大。其中的千迴百轉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吧。
（感興趣的朋友可以戳下方視頻）
就是在那個節目中，陳升溫柔地唱了風箏給她聽。但也態度堅決地說：你有你的世界，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從此以後，你的世界裡沒有我了。
劉若英哭訴，就算我走的再遠，風箏的線還在你的手裡呀，你順著線就可以找到我了。陳升則笑著說：你傻呀，怎麼可能呢。
但終究，兩人在此之後是越走越遠，劉若英現在也結婚生子，繼續著半隱退的文藝女青年生活。
一個人一生的愛情其實不用多，一段就足夠。一段深刻的愛情夠你用一生，所有的甜蜜、歡喜、高興、嫉妒、失落、不安，都能在這段關係里獲得。所有的愛情電影你想的都是他，所有的歌你都在唱給他聽。
還是在這篇序言里，劉若英說：
某些人，在你的生命中經過，留下痕迹，有些是鮮明彩色，有些是灰暗黑白，奇怪的是，不管什麼時候的你，都讓人覺得既極端又模糊。
家庭婦男陳升
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是，縱然對奶茶如此絕情的陳升，在龐大的奶茶的粉絲里也沒有多少罵名，而陳升粉絲對奶茶的態度也是如此。
我想他們欣賞的是，身為年長男子的陳升的分寸和剋制，這邊是年輕女子真誠的深情。不管是哪一種感情，最終沒有上演娛樂圈常見的幾敗俱傷和尷尬。
這一對師徒在中年往後的歲月里，開始父女相稱，在奶茶的一場演唱會上，陳升罕見地現身，穿一身西裝，乾洗店的標籤還沒來得及拆掉。他說，感謝你們來參加我女兒的演唱會。
陳升2002年突發腦出血住院，劉若英的爸爸曾去探望，感謝他做了一些本該父親做的事情。
年少的我也曾感嘆遺憾，後來了解了陳升更多，就明白了他在處理感情這件事上如此態度，卻是最妥帖的。
陳升是彰化人，家裡又八個兄弟姐妹，地道的鄉下孩子，看中家庭。同樣在《康熙來了》中，被超級八卦王小S問出來許多家庭生活中，我們不得而知的細節。
其實，陳升和妻子是共患難的夫妻。妻子是他同公司的工作人員，順理成章地去追求，有了小孩就順理成章地結婚。
那時候陳升只是一個唱片公司的助手，錢不多。甚至連婚紗照都沒拍過一張。
老婆本來有綠卡可以去美國了，但是陳升覺得去了也只能在妻子姐夫的餐廳做廚師，「我覺得我應該不會很快樂吧。」所以一家人留下來。
有段時間，陳升因為經常翹班被fire了，傾家蕩產，小孩不滿一歲，老婆上班養家，陳升在家看小孩，唱片還在等。
有一個冬天，孩子有點濕疹，陳升抱著兒子去陽台曬太陽。
真的萬念俱灰啊，房租兩萬，我存款都不到兩萬（台幣），不知道明天要幹嘛，差點想抱小孩跳樓。
專輯發表後，拿到5000塊打歌費，在老婆熟睡時把錢放在床頭，知道生活應該有把握了。
因為了解深，劉若英眼中的陳升有在別人眼中難見的一面。
她寫道，有一天陳升喝醉了，自己開著車送他和蕭言中回家，途中，陳升突然驚醒大叫，要去便利商店買兩顆茶葉蛋跟一個三明治，說：夫人交代，買回去給兒子的早餐。
五十多歲的陳升，過馬路時，還會牽妻子的手。出去見朋友，也會帶升嫂一起去。
這種時刻，那個倜儻瀟洒的陳升不見了，這一個「居家服男」陳升有些掃興，但這才是更真實質樸的陳升。
大多數人都只看見你放蕩不羈，自我中心。這我倒可以幫你澄清。如果你真只是他們想的那樣，你不會十數年孜孜不倦，筆耕寫歌。如果你真是那樣的，不可能長久維持平靜而甜美的家庭生活。
李安和妻子的相知相守，不離不棄是很多人心裡的白月光。寫到這裡，我突然發現升哥和升嫂的故事何嘗不是如此，溫柔的支持，淡淡的隱沒在鏡頭後的身影。
大器晚成的老男人
很多年來，陳升都活在這段感情八卦中。但他的生活遠遠沒有因為感情困擾而停止或偏離正軌。
他跟劉若英說的那句話也並非託詞——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有我要做的事。
他確實有太多想做的、要做的事。
寫書，出了好幾本散文集、小說，質量參差不齊，像他的唱片一樣，偶爾作嬉笑怒罵不務正業狀，偶爾深情、溫暖；攝影，拍紀錄片；到全國各地到處走走，尋找創作靈感。
愛情對他而言算什麼呢？他曾經說過，
一輩子不要瞎忙感情這回事，每段失敗的感情就像是褪一層皮，無謂的感情就像嚼蠟一樣，人要想辦法提升自己的生活品質，不要太關注這件事。
在我看來，陳升的音樂一出現就有一種老男人的氣質，沒有別的歌手那般的陽光明媚的愛情甜蜜，沒有失戀後的苦苦追問，他的歌是迂迴婉轉，是愛卻放手，是受傷之後可以停泊的港灣。
這或許與他快30歲才出唱片也有關係，第一張唱片出的時候已經27歲，有妻有子的成年人，為生計發愁的鄉下小子。
而本來作為「滾石唱片」想用來狙擊王傑的歌手，結果出了連出了三張唱片都沒暢銷，公司不再對他抱有什麼商業上的憧憬，1991年出的第四張專輯《私奔》，甚至撤去了他的封面玉照。
沒想到，這張專輯的第一首歌《把悲傷留給自己》火遍大江南北。這首歌帶著痴情、洒脫、幻想，甚至一點點大男子主義。
大器晚成，所以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想要什麼。
不是偶像派，因為不帥，不是鄰家大哥，因為不夠親切。他的音樂天馬行空、無拘無束。
他寫情歌，叫《恨情歌》，「於是我叫我自己恨情歌，假裝我不在乎，或者我不再去討你歡心，我喜歡這樣的自己。」
寫思念，他寫下雨天，在街上偶遇一隻小黃狗，在孤單冷清的街道上一個人走，取名《思念人之屋》。
也有輕快好玩的，比如《我喜歡私奔和我自己》，悠揚、清爽，旋律散漫自由，一如他無拘無束的歌詞。有一種信手拈來，不做修飾的質樸清新。
他還玩戲曲和民謠搭配，一曲《牡丹亭外》，陳升簡直把情字寫絕了，也唱絕了。他似乎一眼望穿命運的終局，告訴你該流淚就流淚，該談愛情談愛情，該過日子過日子，該跟無法相愛的人分手的時候，就分手。
如果說林夕的是工筆畫，精緻準確，陳升的歌則最適合在街頭吟唱。當你走在無人的街道，下著小雨，突然從哪個不知名的角落傳來歌聲，突然一句歌詞打動你。
我曾經說過我寫的東西是外面的世界，流浪狗流浪漢，在地上爬的人，羅大佑寫的是在屋子裡吹冷氣的人，那些達官貴人的心酸和無奈。
正如他整個人傳達出來的氣質：穿著拖鞋、大汗衫，拎著酒瓶在街角走的大叔。
其實，就算到今天陳升也沒大紅過。倒是他的三個徒弟——劉若英、金城武、任賢齊比他紅多了。
但他樂此不疲，寫歌、寫書、辦跨年演唱會。
30歲的時候，他一年出一張專輯。這幾年，依舊保持著旺盛的創作慾望。雖然不是一年一張，但兩三年也能出一張。比起李宗盛、張學友這些半隱退狀態的男神們，陳升實在算得上很活躍。
每年在台北舉辦的跨年演唱會已經22年，年年不斷。他說，會一直唱下去。
男人是大一點的孩子
而陳升身上讓人詫異的是，在一個嬉笑怒罵大叔的外表下，他有著無比纖細的心，一個無比充滿詩意的世界。
在陳升所有寫過的歌里，我最喜歡的一首是，1993年的《二十歲的眼淚》。這是一首唱給男人的歌。
《我是歌手2》半決賽，張宇演唱了《二十歲的眼淚》。很多人說看哭了。
這是當年32歲的陳升，寫給徒弟金城武的一首歌。
那時金城武20歲。還是一個有點呆、很悶騷的鄉下小子，但出奇的帥。他努力的寫歌，累了關在房間打打電動。
陳升罵他的音樂是捆綁著束縛著的一坨坨狗屎，堆砌的音符。勸他放開自己，不要那麼拼，讓他和朋友一起去遊山玩水。然而20歲的他不理解30多歲的老靈魂。
也許路上偶爾會寂寞
溫柔男人用它來寫歌
是二十歲的男人就不再哭泣
因為我們在找不到原因
是二十歲的男人就要會離開
能夠離開所有柔情的牽絆
金城武摔了吉他，發誓不再碰音樂，全身投入影視拍攝中去，他紅了，也不再理那個罵他的音樂是一坨屎的師傅。
多年以後，陳升在節目中說，有次我也到了北京，我站在遠遠的人群外，看到他身邊圍的都是人，十米內不得近身。
他給金城武寫了封信：阿武，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師傅。
經常覺得，陳升一出道就有一顆老靈魂，他似乎從來沒有嘗過那些喜歡就去愛，勇敢去追的歌曲，而更多的是受傷的人可以安慰的懷抱。
很多時刻我不敢聽陳升，一聽到他那把滄桑的嗓子唱著「我從遙遠的地方來看你，想說許多的故事給你聽，」我就想哭。
但大多數時候，陳升是個嬉皮士，貪酒好玩。
經常喝的醉醺醺在錄音室開排；能和朋友吃過午飯一起騎自行車7個小時，車輪變形，騎到荒山野嶺天黑慌，晚上蹣跚著像企鵝一樣綵排。
他演唱會上，邊唱歌邊喝酒，他為觀眾掏20萬買酒，他對坐在台下的台北市長說，你今天帶的酒不夠，來台上，我們再喝一杯。
他為了寫歌，在黑龍江漠河摸爬滾打兩個月，在雲南一住就是一個季節，在廈門體驗漁民和市井生活，撒網打魚，和巷子里的人下象棋賭酒脫衣服。
男人都是大一點的孩子，所以他們喜歡和孩子一樣的人一起玩。
陳升一輩子在玩音樂，享受家人朋友的生活。他和蕭言中用兒子的作業本畫靶心，玩彈彈槍，第二天兒子發現作業本爛了後，陳升像個孩子一樣蜷縮成一團，怕面對兒子無辜的目光。
好友張宇參加《我是歌手》，他是這麼表態的，我不需要賺很多錢，還不如把時間花在更多想做的事情上。
「我環遊世界不會花太多錢，我是背包客，可以騎腳踏車遊玩。我出國，朋友也會帶我去吃好吃的東西。我對生活已經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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