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綠色歸於蒼然，眾生各安其命

大暑，萬物各爭其時

《二十四節氣解》：「大暑，乃炎熱之極也。」大暑節氣正值「三伏天」里的「中伏」前後，是一年中最熱的時期，氣溫最高，農作物生長最快。

大暑孕育著成熟，萬物感暑氣而奮發，在自然天地里各爭其時，展示生命的豐盛、輝煌和多姿多彩。

烈日炎炎，雷雨暴作

大暑時節雷陣雨最多，有諺語說：「東閃無半滴，西閃走不及。」意思是夏天午後，閃電若出現在東方，雨不會下到面前；如果閃電在西方出現，則雨勢很快就會到來，要想躲避都來不及。

人們也常把夏季午後的雷陣雨稱之為「西北雨」，這時候的雨很有意思，有諺語形容為「西北雨，落過無車路」「夏雨隔田埂」及「夏雨隔牛背」等，形象地說明了雷陣雨，常常是這邊下雨那邊晴，就差那麼不遠，相鄰的地塊就會晴雨兩重天，正如唐代詩人劉禹錫所說：「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還有晴。」

雨點落入池塘，濺起無數水花，擊打得荷葉搖搖晃晃。趴伏在荷葉上的青蛙，縱身一跳，把遮掩水面的浮萍開，很快浮萍又圍攏起來，而青蛙在不遠處露出頭，眨著眼，「呱呱」叫幾聲。

大暑「三候」，萬物欣然

雨後的夜晚，在「聽取蛙聲一片」之外，還有點點螢火蟲披著月光遊盪。

大暑分為「三候」，「一候腐草為螢」。螢火蟲約有兩千多種，分水生與陸生兩種。陸生的螢火蟲產卵於枯草上，大暑時節，螢火蟲卵化而出，所以古人認為螢火蟲是腐草變成的。

樹上的蟬在暑熱里盡情鳴叫，肆無忌憚地彰顯自己的生命力量。蟋蟀在草根下，螻蛄在土裡，星星點點飛起的蜢蟲，它們在自己歡喜的空間里彈奏自己的樂章。而遠處的布谷鳥，高高飛著，一如既往地發聲，催人勤奮勞作。

大暑「二候土潤溽暑，三候大雨時行」，豐沛的降水量使得土壤濕潤，莊稼瘋長，正如諺語說的「大暑不暑，五穀不煮」「小暑雨如銀，大暑雨如金」，這個節令還有一句俗語「三天一小旱，五天一大旱」，莊稼們既需要酷熱，又需要雨水，這樣才能籽粒飽滿。

和莊稼們一樣，梨、棗、核桃等也滿面堆笑地躺在陽光里，最終被風吹得豐滿，被太陽曬得成熟。它們無憂無慮，只管按著時令知足地長著，樂此不疲。

天地發威，綠意盎然

破舊的牆上滿是爬山虎鬱鬱蔥蔥的藤。有新生的蔦蘿，自鐵柵欄里蔓延而出，在斜陽里，一片安靜與纖柔。各種常青植物的落葉、落花，全夾雜在一起。幾隻灰翎的鳥，從樹枝上飛下，徑自啄食著，發出細碎的聲響。

在大暑這天地發威的時節，植物盡情生長，催生出盛夏濃烈的綠色。大自然的色調迅猛匯聚、濃縮起來，像一條條小溪，一旦流進江河，抵達海洋，早已深得聽不到那源頭的聲音。

這時的綠，如同大片的水域，汪洋晃蕩，蘊藏著深淵的美。這種深淵的綠，生命蓬勃之綠，綠意生猛激蕩，呈現出一種萬水千山的壯闊與萬馬奔騰的喧鬧。

綠的水，綠的岸，連天空都倒映在綠里，沉醉得很低很低，順著水下去，直探到水底的石頭。

綠色終歸於蒼然，眾生各安其命

大暑是夏季最後一個節氣，綠色在這時節達到極盛，物極必反，盛極必衰，大暑之後是立秋，綠色終要歸於蒼然。

大暑時節的綠色畢竟還潛藏著一種蒼然，有人稱之為「蒼綠」。

這種蒼綠，是有些溫暖而寥落，它在意識上無限地接近你自己，卻始終保持著絲絲疏離，竟有種說不出的惆悵。那窮盡了綠的蒼，又像是經過了歲月洗滌，以一種老氣橫秋的姿態，分分鐘鍾與你對峙著，渾身卻散發著氣數將盡的況味。

電影《霸王別姬》中，舞台上的「虞姬」在戲文里的的末段有這樣的唱詞：「暑去寒來春復秋，夕陽西下水東流。將軍戰馬今何在，野草閑花滿地愁。」

前塵舊事難辨認，再說起來竟是那樣的百轉千回，沉默的念白總是比言語要多得多。一切恍如雲煙，曾經冠蓋滿京華，如今斯人獨憔悴。

那樣的蒼綠，舊舊的，濕濕的，像是養在胸口的一方青苔。對，就是青苔，一種常年生長在水中和陸上濕地的苔蘚植物。特別是在雨水充沛的大暑時節，它們的蹤跡猶如少女的心事般暗地裡瘋狂滋長，爬滿了那些陰濕的牆壁、井中、石階、屋瓦，一寸一寸的綠浸染了青春。

那些長在土牆頭上的青苔，它們摸上去軟軟的，絨絨的，像一張毯子。那樣的蒼綠，像年少時溫柔的夢，繾綣了無數的舊日時光。然而雨季過去，風沙來侵，有一天它們也會變得形容枯槁，瑩潤飽滿的靈氣也將消失殆盡，最後只剩一副清瘦乾癟的蒼蒼綠骨，輕輕一捏，就碎成一地的屑，是歲月風乾的霉。

曾經豐盛的生命終有一天也將走向荒蕪，青春也要寂寂無聲地落下帷幕，就像土牆頭上的青苔，迅速地就蒼綠了一生。

詩人葉芝超然地說要「從枯萎而進入真理」，那眾生自當各安其命。各安其命，應該是對生命歷程的坦然接受，不盛大，也不浩蕩，卻有一種榮華之後的淡然。

那終歸於蒼然的綠，曾經就像枝頭兀自招搖的花朵，在青春的日子裡享盡風光。為什麼要留戀過去的自己呢？所以詩人在陽光下抖落滿身的枝條和花朵，就像抖落了時間賦予他的榮耀和光環，最後回歸真實的自我。

各安其命是眾生的歸宿，開到荼蘼花事了，一切終歸於蒼然。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一路走來，從青綠到蒼綠，去除浮華，盡顯沉鬱，那是看透了多少歲月，隱忍了多少痛楚，最終各安其命。

本文屬儒風大家編撰整理或原創約稿系列稿件

來源：儒風大家（微信ID：rufengdaj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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