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醫如同種樹，應該順應天性

中醫書友會第103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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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導讀：《種樹郭橐駝傳》是很多人在學生時代就讀過的古文。橐駝種樹技藝之高，不在於精心呵護，而是懂得把握尺度，順其天性。岳美中先生就對本文甚是喜愛，臨證數十年，揣摩數百遍，他說：種樹之道通於醫治，尤其治療慢性病更應取法於此。（編輯/盒子）

郭橐駝種樹

作者/岳美中

讀經史可以長知識，讀雜書可以廣醫聞。余特別愛讀柳宗元的《種樹郭橐駝傳》，認為其種樹之道，不獨可以通於吏治，且可以通於醫治，尤其是治療慢性病更應取法於此。醫生臨床執匕，果能勘透人的生理病理，治療上順應其天性之自然，而如種樹一樣，芟（除草）之薙（剃）之，輔之翼之，培之固之，未有不遂其生者。余臨證數十年，揣摸此文數百遍，獲益匪淺。

順其天性

其文曰：「……駝業種樹，凡長安……為觀游及賣果者，皆爭迎取養。視橐駝所種樹，或遷徙，無不活，且碩茂，蚤實以蕃。他植者，雖窺伺效慕，莫能如也。」

學醫者若只襲老師皮毛，不得老師之真髓，出而行道，開口動手便錯。醫療效果不好者，亦與「他植者」同。為什麼會這樣呢？

「有問之，對曰：駝非能使木壽且孳也，能順木之天，以致其性焉爾。」

這裡所說是植樹的大關鍵、大原則：惟因其性有不同，則須因木因時因地制宜，不能忽略其客觀具體情況。如何順應其性呢？

「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築欲密。既然已，無動無慮，去不復顧，其蒔也若子，其置也若棄，則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長而已，非有能碩茂之也。不抑耗其實而已，非有能蚤（早）而蕃之也。」

可見凡扶助樹木生理之自然，則樹自能碩茂。倘治病能扶助人體之自然，則人自能康健。

過猶不及

臨床工作中常常有治病易而善後難的情況，此時病已去，當善後調養，以養代葯，讓其恢復人體之自然。否則揠苗助長，欲期其早實為蕃，峻投浪葯猛劑，結果必適得其反。

「他植者則不然，根拳而土易」，凡用藥濫投滋補，反滯其生機，動輒換方，或葯尚就奇冷僻，根拳而土易者，勢必違其生理，業醫者當不慎之？

「其培之也，若不過焉，則不及」。醫道中蠻補橫填則為太過，輕葯淡味則屬不及，皆無益於病。

「苟有能反是者，則又受之太殷，憂之太勤，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甚者爪其膚以驗其生枯，搖其本以觀疏密，而木之性日益離矣。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讎（仇）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能為哉。」

此數語，正中當今醫界時弊。今之醫生，投藥雖有合病機，生理已默然漸復，而病家或嫌效之不速，為醫者又茫無定見，輒更易其方；又或診斷本已明確，復日抽其血髓，是不啻搖其枝柯以拔其本實也，而生理日以離矣，無怪醫藥不效。

培土之旨

除了順應自然，因人因時因地制宜，慎葯守方外，讀郭橐駝種樹，還要認真體會他培土植樹之旨。治慢性病，若懂得培土一法，常可峰迴路轉，得心應手。

如患者於某某，女性，47歲，幹部。1958年因流產失於調養，患非特異性結腸炎，輕時日溏泄二三次，重時日泄10餘次。屢經中西醫藥治療無效，纏綿病榻10餘年。1973-1974年曾兩次大發作入西苑醫院住院治療，緩解出院後旬余又複發，嚴重時日瀉20餘次。形體消瘦，納呆，盜汗，基本喪失工作能力。1974年來診，余嘆曰：此不知培土之法、培植之方之過也，譬如樹苗，遭逢病害，天地時利不合，則當人力以養而濡之。何得斧鉞並進，動輒挪移？不培土則無養樹之力，不治脾胃雖補之沃之，徒漚根爛本而已。取大哉坤元，萬物資生之意，遂以資生丸為主方，小劑頻服以培土治其病本，間以附子理中湯，暖土以治其瀉不止之標。守法守方，經治3年，大便成形，日1-2次，20年之痼疾竟愈，現已恢復工作，隨診至今，未再複發。

又如患者周某，女性，20多歲，北大學生。患浸潤性肺結核2年，面色?白，大便稀溏，食少潮熱。曾用異煙肼、鏈黴素治療年余，但X光攝片肺部空洞依然存在，痰中帶菌。脈沉細，右關沉弱，舌白膩，系脾胃虛弱之象。是土虛不能生金，釀成此疾。選用六君子湯15劑，先服半月；繼用參苓白朮散。二方互用3餘月，病已向愈，改用資生丸培土以生金。半年後透視，病情基本得以控制。此皆得於郭橐駝種樹之啟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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