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王」秦火火出獄：不想再做網紅

「就是抓住人們的心理。動車事故以後，人們對鐵道部不滿意，我在網上搜集到一個材料，說賠償義大利遇難者2000萬歐元，我就想假如把數據改到3000萬，更加容易引起人們的不滿，第二是3000萬比2000萬順口。人們心理上不喜歡鐵道部，就容易相信這是真的。」

秦志暉受審。圖片來自網路。

對話人物：秦火火，原名秦志暉，33歲，湖南省衡南縣香花村人，高中畢業。從2005年，秦火火開始混跡網路，後被指在2011年動車事故到2013年8月，共製造了超過3000條謠言。其中其發布的「動車事故2億元天價賠償」、「紅十字會強行募捐」、「李雙江之子非親生」、「楊瀾從股市騙錢詐捐逃稅」等內容影響巨大。他在微博發布的「動車事故天價賠償」不到兩小時內有1.2萬人轉發微博，最後鐵道部不得不出面澄清。秦火火也被網友冠以「謠王」稱號，並指他要「謠翻中國」。

2013年8月，秦火火因涉嫌尋釁滋事罪和非法經營罪被北京警方刑事拘留。2014年4月，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公開宣判，以誹謗罪判處其有期徒刑2年，以尋釁滋事罪判處其有期徒刑1年6個月，決定執行有期徒刑3年。今年6月底，秦火火刑滿出獄。

「謠言和人性有關」，出獄後的秦火火對剝洋蔥說，自己曾想以此出名，「現在想想，十分抱歉。」

「我這個網紅，路走歪了」

剝洋蔥：出獄後，你在做什麼？

秦火火：我去了趟北京，看了老朋友、老同事，取了以前落在北京的東西，回了趟老家，陪了陪父母，然後就是看書，學習新東西，儘快融入這個社會吧。

剝洋蔥：你還上網嗎，感覺網路上的情形和你離開的時候相比變化大嗎？

秦火火：變化挺大的，第三代網紅都出現了，第一代是芙蓉姐姐，第二代是鳳姐，現在第三代papi醬出現了，他們搞直播，和網友互動，和我們那個時候不一樣了，從某種意義上說，我當時也是算個網紅吧。

剝洋蔥：你覺得現在的網紅和你有什麼區別？

秦火火：他們更趨向於變現，更加商業化了，輿論化色彩淡了，但畢竟有人愛看他們，有需求，才有市場。我不能否定他們的價值，因為我這個網紅，路走歪了。

剝洋蔥：當時，你的微博粉絲很多，是否有過商業化的內容？

秦火火：當時我在微博上發東西，就想體驗下出名的滋味。生活中，我是個默默的，不起眼的人，我想在網路上被關注，體驗下站在中心的感覺。我當時還沒有想到拿來賺錢，就是想著享受下出名的感覺再說。

也有人找我給我一些爆料材料，讓我在微博上發，但沒人找我談廣告，我的微博和熱點、甚至時政聯繫比較緊密，可能怕在我微博上投廣告會承擔風險吧。

剝洋蔥：你自己不怕風險？

秦火火：怕過，就是我發2011年動車事故天價賠償那次，我在微博上發鐵道部已向動車事故中義大利遇難者協議賠償3000萬歐元。那次影響力出乎我的意料，我幹了那次以後，在微博上消失了一年多。

秦志暉被法警提押至法院。圖片來自網路。

剝洋蔥：你發的這些內容，都怎麼來的？自己想的？

秦火火：就是抓住人們的心理。動車事故以後，人們對鐵道部不滿意，我在網上搜集到一個材料，說賠償義大利遇難者2000萬歐元，我就想假如把數據改到3000萬，更加容易引起人們的不滿，第二是3000萬比2000萬順口。人們心理上不喜歡鐵道部，就容易相信這是真的。

剝洋蔥：但後來你還是在製造謠言。

秦火火：後來發現沒什麼事兒啊，然後就接著干。另外還有僥倖心理，當時看別人也有這麼乾的都沒事，我怎麼可能會有事？

「讓別人承擔了不該有的傷害，我很抱歉」

剝洋蔥：聽說你曾一度準備收手？

秦火火：2013年，我造謠楊瀾從股市騙錢詐捐逃稅後，就準備收手，好好經營現實生活。

因為我現實中的工作和個人生活越來越讓我滿意。2013年，我跳槽到北京一家公司，他們給我了一個社區副總監的職位，派我到瀋陽分公司工作，我的工資每個月可以拿到8500元。另外，我還喜歡上了一個女孩。

剝洋蔥：你幾次表示痛改前非，卻並沒有做到。

秦火火：沒想到現實中默默無聞的我，在網路上引起很大的關注，我以為我在網路上成功了，找到了生存的平衡感，我陶醉於這種感覺，不能自拔。雖然屢屢下決心，但一扭頭又開始編造謠言，無法自拔。

剝洋蔥：有想到會出事嗎？

秦火火：沒有。8月19日上午我在辦公室辦公，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問我，「秦經理在嗎？」，我說在。然後到十點多，幾個警察過來，其中一個亮了一下警官證說，「我們是北京公安，關於你微博情況，請你協助做個調查。」我當時還沒想到有多嚴重，認為就是做個筆錄，完成一個程序，我就可以回來上班了。

到看守所後我仔細想想我做過的事，就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剝洋蔥：聽說很多和你一同關押的人都知道你是誰。

秦火火：剛進看守所，央視播放我開庭時的新聞，同屋的人都很驚訝，說哎呀，你就是秦火火啊。以至於後來有新人進來，老人們就會告訴他們，你知道這是誰嗎，這就是秦火火啊。

剝洋蔥：都知道你是秦火火，你在監獄會受影響嗎？

秦火火：不會，只是監獄方面知道我的身份，就更加關注我精神層面的生活，每周輔導員會和我聊天談心，給我找書找報刊雜誌。在我刑期剩下一年的時候，一個輔導員告訴我，你快要出去了，要抓緊學習，了解外面的情況，不要被淘汰，他還讓我列出我想看的報紙雜誌，他跑了三趟郵局才幫我訂到。

我通過雜誌知道了粉絲經濟和網紅經濟，也知道熱播劇《權力的遊戲》、《花千骨》和《琅琊榜》。

出獄後的秦志暉。圖片來自「秦火火」朋友圈。

剝洋蔥：幾年監獄生活，最大的感受是什麼？

秦火火：還挺有意思的。

前面十幾年，我一直在網上混著、泡著，監獄裡我見了現實中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事。是很好的小說素材。豐富了我的人生閱歷吧。另外我在那裡不忘初心，這也不完全是一件壞事吧。

剝洋蔥：你的初心是什麼？

秦火火：追求自己利益的同時，不去損害他人利益。始終不能讓自己變壞，做任何事都過得了自己良心這一關。

剝洋蔥：但你製造謠言最終傷害了別人，也傷害了自己。

秦火火：對當年的事挺後悔的，損害了他人的名譽，給他們帶來了負面影響，讓別人承擔了不該有的傷害，我很抱歉。

不想再做網紅

剝洋蔥：現在你出來了，怎麼看待現在網路上的謠言？

秦火火：我認為謠言和人性有關，比如近期網路上對趙薇的討論，很多人選擇性失明，只看自己願意看到的言論，喜歡看那些比自己優秀很多的、高高在上的人跌落下來的感覺，並且享受這種感覺。

剝洋蔥：你曾經也很享受這種感覺？

秦火火：是，是。我當時認為自己是正義的，以正義的名義懲罰他們。我想讓自己的微博有種輿論監督的功能。我當時討厭那些做了錯事又不承認的人，我想通過那種方式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但現在回頭想想，我不應該在我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把我搜集的材料擺上去，就任意評價別人，我很抱歉。

剝洋蔥：後來也有人說你和某位網路大v有關，受他支持。

秦火火：我和薛蠻子現實中都沒有接觸過，只在網路上聊過幾次，2012年的時候，我看到薛蠻子處於名譽危機當中，我給他發私信，說做個公關危機方案，問他要不要。他居然回了，讓我給他做，我做了方案給他，就沒有迴音了。其實我也不明白，後來他為什麼會轉發我的微博。

剝洋蔥：你未來會有什麼打算？

秦火火：我準備做個「評論家」。我文筆好，觀點也犀利。我近視1200度，別的事情我也做不了。

傳統媒體就一些事情評論後，我再去跟。傳統媒體的優勢是比較權威，信息來源可靠，我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剝洋蔥：你不想重新做一個網紅？

秦火火：不想了，不想讓大家持續之前對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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