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巨子项元汴：免题钱大有用途

张瑞田

打出“免题钱”三字，犹豫起来——读者能懂吗？这个新词，有哪些含义？

这个词与项元汴有关。在书画界和收藏领域，项元汴是大人物，既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收藏巨子，也是有文学情结和书画之爱的艺术家。赵柏田在《南华录：晚明南方士人生活史》一书中写了一段文采盎然、深情惆怅的文字：“作为这些古物的主人，他花费巨资所赎买的，乃是逝去的时间，逝去的荣光。当项元汴在满眼古物的天籁阁踱步时，他一定是这样想的，由于他连接着宋元、隋唐、魏晋乃至更早时候的文化英雄的行列中去了，在功利主义者的眼光看来，这或许正是艺术战胜世俗的一个明证。”

的确，项元汴以收藏古物的行为，以写诗画画的修为，表现着一个人的与众不同。有趣的是，作为收藏家，他光辉耀眼，作为诗人，却差强人意。项元汴写诗，受二哥项元笃的影响。少年时代，项元汴立志成为诗人，这样的想法留存在他写给二哥的手札中，也是一个有想法 的人梦开始的证明。

大家族出身，一掷千金的气势，博古通今的眼光，写诗作画的才能，让人刮目相看。他的画胎息倪瓒、黄公 望，意深情重，得到友朋称许。董其昌才高八斗，对项元汴的画从不小看。在项元汴《花鸟长春册》上，他亲笔题跋，给予高度评价。收藏家、当代名士，所绘丹青 自然被青睐。在项元汴的府上，携金买画者纷至沓来。项元汴写诗，对自己的诗才估计过高，他愿意把自己的诗句写在自己的画作上，让人诵读。只是“群众的眼睛 最亮”，对他的诗说好的少，说坏的多，因此，买画者忌讳他在画作上题诗。毕竟是大人物，怎敢在他面前坦陈己见，即使题了诗，也要说好。然而，诗句太苍白 了，留在画上，应了狗尾续貂的老话。买画者不满，久而久之，有了奇思妙想，寄希望书僮解决这个问题。到项府买画者，先“贿赂”书僮，让他在项元汴画完后即 刻拿走画作，避免他在画上题诗。书僮有时候能够得逞，有时候不成，试想，主人诗兴大发，题诗的兴趣甚浓，你挪开他的画，岂不是自找苦吃。至于这种办法，让多少个买画者实现了“躲诗”的目的，我们无法统计，不过，贿赂书僮的银两却有了“免题钱”的名头。

“免题钱”有现实意义。当代书法作品，常常看到文不对题的长跋，也常常看到麻子一样繁多的钤章。这些哗众取宠、又文不对题的跋语，那些上下左右跳动不止的红印迹，令人眼花缭乱。美感谈不上，所云也不详。

对书法创作的过度“修饰”成为“时尚”了，对此，我们无比遗憾，深恶痛绝。艺术创作，删繁就简。总觉得自己能够说清楚宇宙的人，其实是最无知的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筹，其实最需要启蒙。至此，我觉得“免题钱”大有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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