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洛杉磯黑人同志教父14K

文史 07-07

62歲的老爺子家住洛杉磯中央城（Mid-City），此時的他坐在一張紅色長沙發上，身上的紅絲絨西裝以及跳動發光的紅燭互相映襯。在席琳·狄翁《因為你愛過我》（Because You Loved Me）的歌聲中，他緩緩晃動著手中的高腳杯，杯子上用鑽石鑲嵌著他的諢名：14K。

20多年來，在許多洛杉磯地區的男同心中，14K 是一個父親一般的人物。「在我家裡，朋友們和我常常一起探討生活、討論時事，」他說道。周末，14K 的家門向全城的同志敞開。只要帶上一瓶酒，任何人都可以前來 —— 變裝皇后、變性人、深櫃等等。他就像男同版的奧普拉，與年輕人談心，教導他們學會接受。

14K 是過來人。他上世紀六十年代在洛杉磯長大，和母親與兄弟姐妹生活在一起。他的母親是浸禮會牧師。有十多年的光景，14K 一直處於深櫃狀態，和女人約會（他和3個女人有好幾個孩子）。九十年代，他終於出櫃了，再也不睡女人，並且和一個男人結了婚。

兩人在15年前離了婚，但 14K 仍舊活躍於城中的趴體圈子。很多人是在城裡最後一家黑人 gay 吧 Catch One 認識的 14K，他在那兒當了27年的門房。自從去年酒吧關門後，14K 的家就成了洛杉磯全城黑人同志的非正式俱樂部兼活動中心。

15年前 14K 搬進了現在的家，他把牆都刷成了黃色、精心裝飾：白色的皮草（不是假的）毯、一個微型埃菲爾鐵塔，以及一個放置於玄關的噴泉。有一個櫥里陳列著他收藏的小丑塑像。

去年一整年，朋克攝影師阿列克謝·格羅斯（Alexis Gross）圍繞著 14K 的家庭派對進行了一系列拍攝。在旁人看來，以「瘋女」（Juggalos）主題攝影和Vans廣告而成名的格羅斯去拍攝 14K 的行為顯得有些奇怪，但就在去年， Catch One 的朋克推廣人開始向外租場子了。這樣一來，朋克和洛杉磯的同志群體每個月都有一次機會攪和在一起，而格羅斯此時就和 14K 一起做門房工作。

14K 解釋說：「我倆簡直寸步不離。」他們一同對付不守規矩的客人 —— 14K 通常會以幽默的方式回應那些混球。「每次他都能讓我笑炸了！」格羅斯說。許多個夜晚，他們聽著那些無家可歸的男人絮絮叨叨，比如吹噓自己和9個女人生了17個孩子，其中大部分是「智障兒」。14K 說：「如果我的孩子是弱智，我一定不會跟任何外人說。」

上個月，格羅斯為 14K 照相的時候我跟著前去觀摩，順便和 14K 聊了聊 Catch One 的歷史、他被警察撞翻碾壓的經歷，以及為什麼他87歲的浸禮會教友母親如此喜愛變裝皇后。

探訪洛杉磯黑人同志教父14K

VICE: 為什麼會去 Catch One 工作？

14K:曾經我和一個朋友常在大門口相聚閑談無所事事，他負責收票。某天他不能來了，我就頂了上去，於是他們雇了我。從此以後，我從收票開始，後來轉到安保、再後來進入管理層。

為什麼說這個俱樂部重要？

我們在（同志）群體內部招人。我們成為了朋友、家人，一起出去閑逛。從一開始，我們就和老闆一同共事，每年聖誕她都會辦盛大的聖誕趴。

他們又為什麼要賣了俱樂部呢？

許許多多黑人並不願意投資回饋黑人的生意。雖然老闆盡她所能挽救俱樂部，但生意還是越來越難做，租金實在太高了。新主人把整個屋子都重新修整了一遍，為了看上去更好看點，他們把牆都給推了。

自己的家時不時就會變成新的同志社群活動中心，這感覺怎麼樣？

俱樂部關門了，自己有了一個容身之所，我喜歡和社交聚會，和朋友們在一個充滿歡聲笑語、毫不做作的地方吃東西、喝酒、開玩笑。

你有教導過年輕人那些道理嗎？

有啊，每一個來這兒的人都有。我喜歡那些不亂搞、不再嘗試飛葉子的年輕人。我一輩子沒有一天是縱慾的。偶爾喝點小酒，但不會喝醉。我家酒特別多，如果每天都喝的話肯定會變成醉鬼的。我試著告訴年輕人要成熟一點，學會對自己負責，好好去上學、找份工作、有目標地生活，誠懇地對待每一個人。不要輕信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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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個詞來形容你自己吧。

酷斃了（amazing）。沒錯，我酷斃了。我篤信回報社群是有意義的 —— 這也是我創立基金會的原因。我的基金會向家人和朋友募捐 —— 錢、毯子之類的，收集起來打包成一個個裝備袋，每年聖誕節分發給城裡無家可歸的人。他們每人能得到一張夾著25美元的卡片，一個裝備袋以及一條毯子。

你認為洛杉磯為什麼會有如此龐大的流浪群體呢？

有些人自己選擇流浪。我覺得那是因為毒品，毒品可害慘了不少人。

在你看來毒品問題這些年有改善嗎？

每況愈下，因為新的、不一樣的東西在不斷出現。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冰毒（crystal meth），這會毀了他們。80年代的時候，可卡因泛濫很嚴重，而現在冰毒取而代之，成為了最具殺傷力的毒品。他們已經看不上可卡因了，於是可卡因的價格也便宜了。除了嗑藥以外，他們無所不為 —— 一群二流子，我可一樣都沒試過。

今天的洛杉磯和你小時候有什麼區別呢？

現在日子很難過，那時候比現在要好一點。今天，如果你搬進了錯誤的社區、交了錯誤的朋友，就會有問題。

也就是在那個拐角，5歲的我被一輛轎車撞倒 —— 司機是一個警察，直衝著我撞了上來。

作為一個同志，在洛杉磯長大是怎樣的體驗？

我的成長環境特別差，因為我有一個刻薄苛刻的繼父。我母親有房產，前面有一幢屋子、後面有兩幢。我初中畢業那年，她給了我其中一幢後屋。15歲那年我有了自己的小天地，有我自己的傢具 —— 繼續上學、直到畢業。有很多人覺得如果某人能自力更生一個人住，那這個人一定不讀書了。我就是個反例啊！

人們什麼時候開始叫你 14K 的？

以前我喜歡戴著很多珠寶首飾，每根手指上都有一個戒指。我脖子里還掛著許多項鏈，所以他們就叫我 14K 了 —— 大概是90年代的時候吧。我記得似乎是97年。

你最早做過哪些工作呢？

13歲還是14歲的時候吧，我在一家小雜貨店工作，那家店就在我媽媽家所在的那條街的拐角處。也就是在那個拐角，5歲的我被一輛轎車撞倒 —— 司機是一個警察，直衝著我撞了上來。我的鼻樑斷了，眼睛劃傷了；他們有人告訴我，我的腦子裡進了一個碎片，一輩子都不會好了，但我後來發現並沒有這回事。我的兄弟以前老是和我亂開玩笑。

那個警察被抓了嗎？

沒有，說起來那次也算是我的錯。我當時追著一個小姑娘，我們奔跑著橫穿馬路，她安全通過了但我沒有。我差不多被撞飛離地35英尺，為此我在醫院呆了半年。他們都以為我挺不過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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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自己的性取向態度很坦誠、很積極。你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狀態嗎？

不不不。我跟你說，以前我的脾氣很壞，如果有人看我的眼神不對頭，我一定會揍他的。我現在的積極源於自我接受。你會與自己做鬥爭，慢慢地，當你接納了自我，你就會充滿正能量。對我來說這個過程很漫長，因為我有孩子 —— 這就不太好辦了。我來自一個大家庭，我媽媽總共有10個孩子，全是兒子，只有一個女兒，但她是家裡的獨女。因為身邊那些兄弟的緣故，我倆過得還挺難受的。後來我就出櫃了。

你曾有過一個女友，而且和三個女人生了孩子。她們都只是掩護嗎？

我能和女人相愛、和女人生孩子，我也一直很清楚我要努力讓別人開心而不是只顧自己 ——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現在還有很多彎女直女想和我睡覺。

剛出櫃的時候你的母親接受這個事實嗎？

不，她過了很久才接受。我媽媽是個牧師，這對她來說實在有些艱難，但後來她說：「我不願失去我的孩子，我願意接受他的身份，愛他。」

現在她喜歡上了變裝皇后！她希望在她80歲生日的時候我能請他們來為她表演祝壽，我就照辦了！她愛死這個了。趴體上有個傢伙想和其中一個人調情 —— 他不知道那人是男扮女裝。他們互換了號碼，然後徹底懵逼了。

我媽的態度是，「我都沒好意思跟你說！」然而我已經公開宣布過了，在場的都是男人。如果有人還搞錯，那就他的問題了。

向媽媽出櫃後你還是深櫃嗎？

我媽媽告訴我：「千萬別告訴你祖母。」我照辦了。其實她不住這兒。我得去阿肯薩州見她，我在那兒有個女朋友，我會去見見她。我還會去找我的男孩們 —— 男孩可不會懷孕，所以我才去那兒，你懂的。

你和父親親近嗎？

我爸去世了，他是個德國人，白人，活了90歲。他親眼目睹了自己妻子的離世，這之後他傷心欲絕，所以他是心碎而死的。而他的妻子並不是我的母親，他從沒和我的母親結過婚。但我媽媽總說那個白人是她一輩子遇見最好的人。她再也不願找一個黑人。後來她和黑人結了婚，現在她87歲了，可還想找一個男人 —— 她不喜歡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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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和一個男人結婚的時候家人有沒有來參加婚禮呢？

我媽媽出席了，所以我知道她完全接受這件事。然而婚禮上我還是不太敢吻他，不過最終還是吻了。

你們是在哪裡認識的？

在洛杉磯的 La Cienega&Slauson。那時候我正從商場下班回家，我在萊恩·布賴恩（Lane Bryant）當經理助理 —— 我可是公司首個男僱員 —— 還給他們掙了不少錢。女士們喜歡我，任何東西我都能賣出去，沒錯，任何東西。在跳槽去萊恩·布賴恩之前，我在「高大」（Big and Tall）的休閑男裝部門工作。

什麼時候分手的？

15年前的一天我們同居了，然而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沒有超過11天 —— 搬在一起的第11天他就離開了我。那天正好是跨年夜，他的生日恰好是第二天元旦。他為我做好飯、叫醒了我，然後徑直走出大門。

直到5月我才回過神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實是他劈腿了。但他一件東西都沒有帶走，只是把車開走了。我以為他會回來，但沒有。我都快瘋了。後來都驚動了警察。我的一個朋友找到了我 —— 最終他們認為我精神有問題，需要被收押72小時。不過我認識管事兒的那個女人，她把我放了。後來我也去進行了心理諮詢，這一路過來磕磕絆絆，幸好我都捱了過去。

你覺得心碎（對人格）有益嗎？

當然，因為心碎能讓你看清自己所能承受的極限，這會使你變得堅強。

為什麼你家裡鋪天蓋地都是小丑雕塑呢？

我本人就是個小丑，小丑其實很有趣。許多人怕他們，因為有人給小丑塑造了很多負面形象 —— 比如說在電影里，小丑可是會殺人的。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設計房子的內裝 —— 沙發椅也不是買來就這樣的，我自己設計完後請裝修工完全按照我的想法來做，他照辦了。你能看到沙發椅上鑲有鑽石，靠墊里也有。我不喜歡去別人家，也不喜歡和他們有一樣的東西。我喜歡不同。

關於你最大的誤解是什麼？

說我見洞就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