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崙美奐的敦煌飛天，他耗盡一生去守護

文史 07-08

如今的我們，貪婪的享受著敦煌壁畫的宏偉瑰麗，卻可能不知道，曾有人為拯救中國古代藝術，朝沐風沙，夜寢石室，把最美好的歲月都留在了戈壁。這讓凱哥想起了一句話：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美崙美奐的敦煌飛天，他耗盡一生去守護

敦煌是漢武帝時所建的河西四郡里最西面的一個。「敦者大也，煌者盛也」，是當時絲綢之路上的重鎮，也是常書鴻夢裡時刻懷念和憧憬的地方。

數千年來，莫高窟經風雨侵襲本已班駁沙化，如一位衰老的母親皺紋叢生，徒留一些隱約殘存的骨架。可短短數年間，那精美的壁畫又重煥新顏。飛天色澤傳神，婀娜多姿，她們的微笑，似乎是為了獻給他——被稱為敦煌壁畫守護人、中國第一代敦煌學家的常書鴻先生。

這是一位頂著官帽出生的畫家，因祖父在杭州駐防，所以被大清授予世襲雲騎尉。如果不是法國塞納河邊那次偶然，他的人生軌跡，或許是另外一番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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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起

「先生，請看看這幾本畫冊吧！它們來自古老神秘的東方。」 1936年的一天，常書鴻漫步於塞納河邊，被舊書攤主人殷勤的招呼吸引了。

古老的線裝書盒散發著神秘氣息，常書鴻好奇地打開，發現這是一部由6本小冊子裝訂成的《敦煌石窟圖錄》，裡面是法國人伯希和1907年在敦煌石窟拍攝的壁畫、塑像圖片300餘幅。

這些壁畫和雕塑，是公元4世紀到14世紀前後1000餘年間中國人的藝術創作。筆觸遒勁有力，構圖氣魄雄偉。常書鴻不禁呆住了，他萬萬沒想到，中國古代會有如此高水平的藝術品。

常書鴻反覆觀看，愛不釋手，直到攤主告訴他：「這是從貴國敦煌的千佛洞里拍攝而來的。」

「敦煌？」常書鴻心底頓時湧出一種莫名的悲涼和悵然：自己身為炎黃子孫，竟不知敦煌位於何方。

「前邊不遠處有個吉美博物館，正在展覽貴國敦煌的許多絹畫。您一定會感興趣的。」攤主指點道。

於是，次日一早，常書鴻就迫不及待地趕到吉美博物館，留連忘返於伯希和1908年從敦煌掠奪來的大唐時代的大幅絹畫展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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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書鴻畫作《莎娜畫像》1935年）

彼時，常書鴻已經迎來了自己藝術的井噴。他連續四年捧走當時法國學院派最權威的畫廊巴黎「春季沙龍」的金、銀獎。他的畫作《病婦》《裸婦》《莎娜畫像》分別珍藏在里昂博物館和國家博物館。他還得到「不輕易以一字許人」的世界級藝術批評家莫葛雷破例撰文推崇。可以想見，這位中華學子只要在巴黎住下去、畫下去，世界藝術大師的偉人祠里便會刻上他的名字。

但此刻，站在吉美博物館的常書鴻，眼見絹畫的秀美，再也挪不動腳步。

敦煌！常書鴻的胸中奔突著這兩個字。他赫然發現，原來，自己的藝術之根在中國，就在那遙遠而荒涼的沙漠里！他不再猶豫，當即下定決心：離開巴黎，回祖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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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夢

但是，常書鴻的決定，遭到了妻子陳芝秀的強烈反對。

「你得好好想一想。你在巴黎已非常被看好，可一旦回到那塊軍閥混戰、血腥殺戮的土地，國運衰微，豈有藝術的昌明？」

「功名利祿不過是過眼煙雲，真正的藝術家並不看重這些。」常書鴻堅持。在他眼裡，功名利祿已如浮雲飄散。

眼見名利留不住他，學雕塑的妻子眼中略帶幽怨：「我離畢業還有一年，孩子也不過5歲，連一句中文都不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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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兒女愁腸也束縛不了常書鴻早已飛到敦煌的心了。1943年10月，常書鴻帶著妻兒，舉家從重慶一路風塵跋涉抵達蘭州，圓了自己久違的夢。

隨之而來的，是敦煌之艱苦與寂寞，人生頭一遭，惟有大佛殿檐角的鐵馬叮噹可以明了。可常書鴻仍如痴如醉，自此朝沐風沙，夜寢石室。

然而，常書鴻面對洞窟寶藏可以沉醉不顧，曾為模特的陳芝秀卻很難捨棄一襲旗袍、一雙高跟鞋，去裹上臃腫腥膻的老羊皮。

當常書鴻送給她一件抵禦霜雪的羊皮襖，陳芝秀一陣陣噁心，最後，還是噙著淚水把它穿在身上。冷戰與爭吵，成了夫妻倆的家常便飯。孩子看著父母不合，唯有驚恐和哭泣。那時的陳芝秀，成了荒灘戈壁上一道美麗、另類而哀傷的風景。

其實，陳芝秀的心中也曾有過動搖，這位江南才女，如蒼茫大地上一株乾枯的紅柳在寒風中抖動。她害怕過這樣類似「流放」的日子，但看到莫高窟斑斕璀璨的彩色造像和壁畫時，她也被深深震撼。

雕塑家的敏感，親情的歸宿，使陳芝秀在丈夫的鼓勵下，拿起了雕塑刀。雖然，她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常書鴻也單純地相信，妻子會為了他、為了這個家，戰勝自我。他有點理想主義，有點不解風情，在無數次臨摹和修改中，越發覺得自己和敦煌壁畫親密起來，那感覺，實在太美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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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切還是碎了……

在一個料峭春日，這位仙女般的才人，說要去蘭州看病。常書鴻忙於工作，便托朋友趙忠清陪妻子前往。這一去，就促成了一對私奔的野鴛鴦。

當弟子董希文拿出自己截獲的陳芝秀聯繫趙忠清出走的情書時，常書鴻呆若木雕，悲愴欲絕。

他策馬狂追，馬蹄踏碎了月光，也把常書鴻的心撕成碎片。他彷彿恍惚中聽見妻子的呼喚：「離開敦煌，離開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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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守

妻子走了，常書鴻的世界裡除了茫茫的戈壁，就是斑駁的壁畫。如果要離開，早就離開了。現在，他了無牽掛地守在敦煌，那是他的夢想，失去了，生命就形如枯槁。

接下來的漫長時光，常書鴻沒日沒夜地泡在國立敦煌藝術研究所里，和荒涼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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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並不寂寞，因為那些飛天在他筆下愈加傳神與風雅，每一個都像他夢中的情人，微笑著，飛舞著，安慰著常書鴻曾經受傷的心。

當時，戈壁灘上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一輛破牛車，他們的主食是醬油拌麵條，還要自己動手用木棍製作梯子。常書鴻帶領工作人員整日在沒有通道可行的洞窟間爬上爬下，在危欄斷橋上匍匐前行，每次都是連爬帶跳進到洞里。

洞中光線幽暗，臨摹時白天里也要點著蠟燭。最要命的是洞頂畫，畫上幾筆，常書鴻手臂就開始酸麻，直到頭暈噁心。

而教育部的撥款也經常幾個月甚至多半年不到賬。有時沒有錢買顏料，有時買不到顏料，他們就只好在腳下的黃土上琢磨辦法，製作出不褪色的天然顏料……

這一呆，就是四十多年，常書鴻從青壯年走到了老年。這些年，他早已在歲月的風塵中原諒了前妻。可是，陳芝秀卻在1979年突發心臟病不治而亡。聽到這個消息，常書鴻神情愕然，焦急地向家人詢問前妻得的是什麼病、什麼時間去世的。但很快，他又恢復了那靜如止水的神態，沉默兩小時後，他半是叩問上蒼半是對女兒說：「你母親去世了？」

彷彿常書鴻的心中，還留著前妻美麗的倩影，就像敦煌的飛天不能磨滅。他理解一個女人的所有苦處，儘管是她對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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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間，常書鴻唯有一件事足以彌補一生的遺憾，就是把最好的青春都拋灑在了敦煌，守護著他的夢中情人——那些滿壁風動的飛天，氣韻生動的經變畫、本生故事圖。他曾說：「人生是戰鬥的連接，每當一個困難被克服，另一個困難便會出現。人生也是困難的反覆，但我決不後退，我的青春不會再來，不論有多大的困難，我一定要戰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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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存

在常書鴻辛勤工作的幾十年中，經歷過婚姻的變數，文革的動亂，但他都沒有退縮。在艱苦的環境里，常書鴻組織修複壁畫，搜集整理流散文物，撰寫了一批有很高學術價值的論文。他還臨摹了大量的壁畫精品，多次舉辦大型展覽，出版畫冊，向更多的人介紹敦煌藝術。

常書鴻的奉獻精神得到了高度讚揚，為保護和研究莫高窟做出了卓越的貢獻，被人們譽為一代「敦煌石窟藝術」的守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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