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意國畫不等於隨便畫畫！

許多人把國畫中的「寫意」風格理解為「信手塗抹」，這種想法其實非常片面。許多寫意大師其實非常精於「計算」，尤其是花鳥畫大師。

大寫意花鳥畫源於明代，其開山祖師是明朝宮廷畫家林良，下面這幅鴻篇巨製堪稱他最傑出的代表作：

林良《灌木集禽圖》，明代，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林良沒有仔細描繪每隻鳥的羽毛，用筆比較粗獷，極具個性。明代中期出現兩位名垂青史的花鳥畫大師，對這種「個性」進行了發揚光大，兩人合稱青藤白陽。其中「青藤」是指自號「青藤居士」的大才子徐渭。

徐渭的專長是「大寫意」花卉。有多寫意？看畫便知：

相信許多人根本就沒看出這畫的是什麼！彷彿墨汁被直接潑在了畫紙上，讓人想起用拖把作畫的現代藝術。

這是徐渭的名作《四季花卉圖》，也就是把四季植物繪在了同一幅畫上。究竟有哪些植物？待我為您一一標出來：

徐渭的畫風為何如此「洒脫」？多多少少跟他的個人經歷有關。

徐渭字文長，恐怕很多人讀過「少年徐文長」的益智小故事。其實他的命很苦，老爹和老婆都死得早，自己八次科舉不中，好不容易傍上貴人，結果貴人很快倒台，導致徐渭精神崩潰，九次自殺未遂，甚至發病殺死了繼妻，坐了七年牢，遇到大赦才被放出來，靠賣畫度日，潦倒終老。

所以徐渭是個激憤的人，擱現在一定是個憤青，表現在筆端就成了一種酣暢淋漓的風格。他在《四季花卉圖》上題了一首詩，內容也是相當憤青：老夫遊戲墨淋漓，花草都將雜四時；莫怪畫圖差兩筆，近來天道彀（通「夠」）差池（意為差錯）。

佚名《徐渭像》，明代，南京博物院藏

齊白石先生對徐渭推崇備至，稱自己恨不能早生三百年，為徐先生「磨墨理紙」，做其「走狗」也毫無怨言。

到了清代中期，更是出現一批「怪人」，創作出的花鳥畫更寫意，更具個性，我們稱之為揚州八怪。

怪人的崇拜對象往往也是怪人，所以徐渭那樣的怪人成了宗師，這就有了揚州八怪之一李方膺的名作《游魚圖》：

李方膺《游魚圖》，清代，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估計有人第一眼會覺得這種「簡筆畫」沒什麼了不起，誰都能畫，不就五條魚嘛。再仔細一看，你會發現五條魚的墨色各有深淺，姿態同樣無一雷同！

從上往下的前三條魚都沖著左邊，然後第四條魚扭轉了身體，視線引向了畫面右下角的第五條魚。第五條魚正要騰空而起，是全畫的「畫眼」。觀畫者的注意力就這樣順著五條魚完成了一個「反S曲線」，是不是很神奇？！

「反S曲線」

有趣的是，雖然《游魚圖》沒有畫背景，但畫里的五條魚明顯讓人感覺不是孤立的，而是在同一個池子里，有整體感！李方膺是怎麼做到的？

一是因為魚的姿態彼此呼應；二是因為畫家在畫面右邊從上到下寫了一首詩，如同一條麻繩，將五條魚捆成了一個整體。

這是去掉題詩後的效果，畫面的整體感明顯變弱了

所以說，即便「大寫意」，也不是「隨便畫畫」而已。即使最不經意的一筆，也可能是畫家精心設計的結果。

【小貼士】今天介紹的所有作品均收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故宮書畫館4完】

文/博小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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