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炳史冊的昭君出塞

我出生於湖北，湖北有個城市叫宜昌，宜昌曾出過一個風華絕代的佳人，叫王昭君。

「昭君出塞」的掌故，大多數中國人都不陌生。漢元帝為邊境安寧，答應了呼韓邪單于的要求，願意將一位宮廷女子嫁給單于，繼續「漢匈聯姻」——這是漢高祖劉邦所創立的「外交戰略」。

從全球史的眼光看，當時的漢朝與匈奴可以說是亞歐大陸上關係最為複雜、鬥爭最為激烈的兩個政權。它們以長城為界，既有互市這種和平交流，也有戰爭這種激烈廝殺。但是「和親」，一直是漢朝與匈奴之間求和的一種方式。很難想像，長城內外幾百萬人的和平生活，竟然是由幾十位傑出的漢族女性靠婚姻換來的。

王昭君，似乎是當中最有名的一位。但可悲的是，時至今日，大家都不知道王昭君的真正名字，說叫「王嬙」的有之，說叫「王薔」的亦有之，眾說紛紜。

不難看出，歷史上關於王昭君的故事，其實語焉不詳。最早記錄王昭君的，是班固的《漢書》，但是在《漢書·匈奴傳》與《漢書·元帝紀》中，王昭君便有兩個名字。所以，後世當然也就以訛傳訛了。

當然，這沒有太大關係，因為史書的記載至少證明了王昭君是一個歷史上確確實實存在的人物。昭君出塞，為黃河流域換取了難得的和平，並且促進了匈奴部落的經濟發展，這些都是不可忽視的基本史實。西方研究亞歐大陸文明史的學者也不得不承認：公元前20年左後，是亞歐大陸前後百餘年最為安定的時期，西邊古羅馬帝國的安定，當然拜奧古斯都大帝所賜，而東邊中國黃河流域的安居樂業，則與王昭君這個女人有關。

女人在人類歷史上扮演的角色往往無可取代。譬如古埃及的哈特舍普蘇特（古埃及第十八王朝女王）和克利奧帕特拉（通常稱為埃及豔后，是古埃及克羅狄斯·托勒密王朝的最後一任女法老）。但王昭君與她們不同。在當時官修的信史中，王昭君的傳記屬於「呼韓邪單于本紀」的附庸，因此，對於她事迹的記錄，無非寥寥幾筆而已，甚至連其大名都未被記錄。用翦伯贊先生的話講，「王昭君在過去的史學家眼中是一個渺小人物，在現在的史學家眼裡，還是一個渺小人物」。

許多史學家不在乎她，並不代表文學家也不在乎她。南北朝時期的文學家庾信曾寫過《昭君辭應詔》。他大概想不到，很多年之後，自己也會莫名其妙地成為北方鮮卑族政權的高級官員，他那兩句「胡風入骨冷，夜月照心明」還成為了膾炙人口的千古名句。敦煌變文里至今還有「王昭君變文」，當然作者早已不可考了。裡面昭君諫單于止兵戈的那句「何用逞雷電之意氣，爭烽火之聲，獨樂一身，苦他萬姓」，也許是魏晉文士的杜撰，但卻反映了縱然時隔數百年，昭君亦未曾被後世所遺忘。

王昭君在北方草原生活了數十年，據說還帶去了中原地區的冶煉、紡織與耕種技術，提高了北方草原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使匈奴部落迅速地走向了封建化，成就了公元前後亞歐大陸的穩定發展。那麼，支持她的動力是什麼？

記得法國漢學先驅德理文（Le Marquis d Hervey de Saint Denys）曾說，王昭君的身份，放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會受到人們的尊重，因為她用自己的一生換來的是數百萬人的和平與發展。而如果她待在漢朝皇帝的深宮裡，無非就是一人的玩物而已。而這，應該是支持王昭君在北方耕耘數十年的重要動力。僅憑這點，我認為這位法國學者無愧於王昭君的異域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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