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古科幻、冷戰恐懼及美式陰謀論

美劇夏季檔，基本上屬於無腦偽科幻劇的狂歡季，但《怪奇物語》雖然打著科幻和驚悚的名號，但它卻毅然決然地和那些夏季劇劃清了界限。Netflix的出品依然水準非凡。很難用一種類型去進行框定與歸納這部劇集，它的設定大膽，風格混搭。簡單地講，《怪奇物語》容納了復古科幻、冷戰恐懼、實驗室怪物以及美式陰謀論，故事用這些經典的符碼，激活了記憶，瞬間讓劇迷穿越回20世紀80年代的美國。那些曾經看過的經典驚悚片和cult片，都在其中被巧妙地呈現。

怪奇物語，圖源網路

從表面上看，《怪奇物語》具備一切漫畫故事的特徵：一個小男孩離奇失蹤，警方、家人都投入力量去尋找，但他的幾個小夥伴卻越發覺得這一切似乎源自超自然的力量，更何況還有一個突然出現的神秘女孩佐證著一切。故事中有著圍擋鐵絲網的科學基地，也有著映照和象徵那些超自然力量的桌游，更存在著如同噩夢般的「異世界」。

其實《怪奇物語》悄悄地用眾多細節呈現了有趣的文化背景，如果不具備相關知識，確實難以領悟，雖然不會造成觀看障礙，但會喪失很多樂趣。任何熟悉20世紀80年代那些經典驚悚片、怪物片以及cult電影的影迷都會驚喜地發現，《怪奇物語》對那一切大張旗鼓的致敬。從《大白鯊》到中國孩子都記憶猶新的動畫片《巨人希曼》全都作為背景不動聲色地融化在故事裡。如果你是個搖滾樂迷，一切就更有趣了。從The Clash到Joy Division，看得出來，導演對這些一代人的記憶刻骨銘心。另外，孩子們玩的那款經典桌游《龍與地下城》中怪物的名字是Demogorgon，喜歡重金屬音樂的樂迷應該對這個名詞不陌生，這個有著宗教意味、不可描述的惡魔，成了一句讖語。故事一開場，一切還平靜的時候，孩子們就聚在一起玩著這款遊戲，大家認真地討論並且投入，似乎他們就正見證著怪物的世界，不久觀眾就會明白，一切像是一次預言甚至一次預演。很快，幾個小夥伴就因為要尋找失蹤的朋友，開始真的在現實中慢慢深入「異世界」，他們將面對的是真實存在的Demogorgon。

《怪奇物語》中的怪物是直接顯形的，它不像後來的那些美劇諸如《迷失》之類中的設定，怪物最多以一股黑煙被寫意化。如果說寫意的怪物，基本上可以理解為人們心魔的外顯，那麼《怪奇物語》仍然偏愛實體存在的「真怪物」。這是復古心的又一次泛濫。很多人詬病這個怪物的設計嚴重「不科學」，但恰恰就是這種故作的「不科學」卻讓我們這些習慣了虛擬時代的人們感到了返璞歸真的可愛。那些怪物分泌黏液、蠕動、笨拙又邪惡，更重要的是，它和政府的秘密實驗息息相關。那座陰森的實驗基地，瞬間把人們扔回冷戰時代的特殊恐懼之中。就如同那隻復古的怪物一樣，在這個後9·11時代中回望冷戰，同樣令人唏噓。

如今恐怖分子的形象、來由都異常清晰又刻板，而冷戰時期美蘇對抗的背景下，信息也遠不如今天這樣發達，人們的恐懼有很大一部分基於猜測和想像，在核大戰的陰雲籠罩下，對於政府主導的各種秘密實驗的惡果的揣度，就不難理解了。《怪奇物語》中的實驗基地以及神秘莫測又頤指氣使的博士形象設定，都很典型。

恐懼、壓抑又滿是敵對氣氛的宏大背景，濃重的神秘幽閉色彩，裹挾著一起孩童失蹤案，這一切成為對人心和人性的壓力試驗。而在故事中更現實層面的設定中，一切也都在暗合那個時代特有的調性：落寞倦怠而無望的小城警長、對政府深信不疑的無腦父親、癲狂執著的媽媽，以及代表著探索精神、理性精神、冒險精神、未來希望的幾個孩子，這共同構成了一幅經典圖景，它像時代的橫截面。不得不承認導演的控制力，這部戲的心理戲碼很重，有一多半都落到了幾個孩子身上。

《怪奇物語》是一部怪異的集萃式萬花筒，只從表層看，它就是一個氣氛抓人的驚悚懸疑故事，你能得到簡單的快樂；做偵探式地細讀，也能捕獲各處悉心埋藏的寶藏，有一種抽絲剝繭的樂趣。它像一個作者本人悉心維護多年的童年夢境，終於有機會將其分享給旁人。（文/楊時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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