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離婚的女人是殺手，能複合的女人是衛士
文|李愛玲
深夜收到藍姐的微信：如果我和他復婚，你會不會鄙視我？
當然不會。沒有什麼，比你自己的心安和幸福更重要。
隔著幾百公里，她發來一個擁抱。
之前許多年，我一直自詡是個愛恨分明的人。相信人生非黑即白，感情從無中間地帶。
所以五年前，藍姐因丈夫出軌而離婚時，我們姐妹幾個恨不能將那個男人挫骨揚灰。
在我們眼裡，藍姐知書達理，溫婉和善，是重點中學的優秀教師，受人尊敬愛戴，竟也橫遭劈腿。
那時藍姐的先生尚是個小有權力的副處級幹部。起初因工作關係，幫一個下屬單位疏通了資質審批上的一些手續，那涉世未深的二十齣頭的姑娘，在遭受了種種關卡和刁難之後，半路被人出手相助，感激涕零芳心暗許。從崇拜，到愛慕，兩人意意思思欲拒還迎，自此開始一場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婚外情。
藍姐哭過，吵過，男人愧悔過、內疚過，最終她還是無法跨過去這個坎，選擇離了婚。
桃色新聞一出，難逃物議如沸。後來男人被降級，調職。年輕姑娘考取南方某知名大學MBA，給男人下了最後通碟：要麼結婚，陪她去杭州完成學業並定居。要麼分手，各歸各路。
四十八歲的男人，怎麼算都付不起這個成本。姑娘心生鄙夷，頭也不回翩然而去。
緋聞時效一過，再無人評頭論足。一年多的時間，藍姐面容平靜地上課，帶學生。日子如常。男人也按部就班地工作、應酬，一個人生活。他們的生活像兩條平行線， 一個寂寞如深海，一個荒蕪似沙漠。
每當在外地讀大學的兒子放假歸來，男人會主動打電話，請他們娘倆吃頓團圓飯。
藍姐輕聲嘆口氣，最後還是說：還是來家裡吃吧。
兒子在客廳玩遊戲，兩人一起進廚房忙活。男人拎著活蹦亂跳的海鮮局促不安：這個……放哪？
這曾是他們共同的家，不到兩年時間，物是人非，欲說還休。
自那之後，男人時常來照顧藍姐的生活。漆黑深夜搶修爆裂的水管，三伏天里疏通堵住的馬桶，供暖試壓時調整暖氣的水流，狂風暴雨夜等在校門口為她送傘。
常常，她會給他倒杯水，坐在沙發上聊聊天，談談兒子的學業和規劃。
凌厲的小姐妹曾對她說：「臟活累活儘管使喚，可勁兒讓他干，反正不是自家人了，累死也不心疼。」
我曾經也這樣認為：犯錯的一方，就要接受道德審判，就要付出慘重的代價，就要承受加倍的苦楚。
而我卻不知另一方的感受。什麼叫一日夫妻百日恩，就是你無法痛下狠手，折磨那個曾經同床共枕的人。
藍姐說：「這幾年也有人給我介紹過別人，我不是沒想過。當初離婚是我堅持的，我無法像咽下一隻死蒼蠅一樣忍受屈辱繼續過。現在事情過去，我看到了他的誠意，我們還是想在一起。他一直在用行動道歉，認錯，彌補。我不想報復，也不想逞強，只想給我們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只為我自己，不為任何人。」
我理解藍姐。一份感情不是只看花開花謝，還有這背後，數十年纏纏繞繞難分難捨的枝蔓，扎在土裡，長在根上。
只有不動情不走心的外人，才習慣充當智者指點江山——
當你選擇結束的時候，他們會冒出來：這歲數了還折騰什麼？誰不是湊合著過？怎麼就你不能湊合？
當你選擇複合的時候，他們會湊過來：不能這麼便宜他，這種人就要讓他淪落街頭，無依無靠，天打雷劈，孤獨終老。
年輕的時候，我也經常瞎逞能，給別人亂出主意：
過成這樣了怎麼還不離？
這種死男人還不趕緊讓他滾？
直到多年以後，我看過那些嫁了豪門卻不知丈夫睡在何處的女孩 ，遇過銖錙必較貧賤夫妻百事哀的婦人，見過掐尖要強不惜代價爭一口氣的姑娘。我再也不敢對任何人的情感妄加評斷。我知道每段感情背後，都有一場場較量和一次次衡量。
我一度太喜歡看逆襲故事。那些曾經被傷害被碾壓過的人，歷經創痛，起死回生，脫胎換骨，殺身成仁，一點點蛻變，一步步復仇，最後一概是最解氣的結局——
被有錢人拋棄的，終於將秒票狠狠甩在他臉上。被負心人背叛的，終於風光無限地看那人破碎踉蹌。被踐踏欺凌的，終於將惡人變成手下敗將。
故事彷彿只有到這一步，才解恨，才過癮，才是揚眉吐氣，才算蒼天有眼。
可是現在，我理解了那麼多的剪不斷理還亂。理解了那麼多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的無言和遺憾。
生活不是武俠劇，不是今天春風得意馬蹄疾，明天就快意恩仇揮劍斬情絲。
愛， 難免要經歷對一個人的失望和絕望。而愛，也可以讓人絕處逢生，重燃希望。
一個人真正的成熟，是有了慈悲。不忍為難自己，也不忍再苛責對方。
我懂了那種打斷骨頭連著筋的情份。
這身後，有責任道義，骨肉親情，這些年來密密匝匝地長在了一起，痴纏恩怨，難分難辯。
或許在外人看來，藍姐這是沒骨氣——當初你鬧著要離婚，現在又吃回頭草。
但我懂。這不是咬碎牙齒和血吞的屈辱，更不是孤苦無依撐不下去的無奈回歸。
這是一種勇敢。
當初離婚，是她必須要的尊嚴。如今複合，是她寬恕後的甘願。
給對方一個重來的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全新的可能。
也有人不解：那你偏要折騰這一場幹嘛？當初湊合過就是了！
不，你不懂。
有些路，一定要自己去走，哪怕盡頭的終點是同一個也一定要走。若不走，你眼不亮，心不明。
誰告訴的捷徑，都代替不了你的心，都做不了你的主。只有經過這場痛徹心肺的打磨，你才看清自己：可以堅如磐石，也能柔軟似水。
只有走過，才完成自己的涅槃。
並非所有破碎的婚姻都能複合。
更不是所有出軌男人都值得原諒。
所有複合，都基於徹底地悔悟和改過，更基於你們還愛著。
分手還是複合，都是一場讓愛作主的抉擇。
就在藍姐去辦復婚手續前一天，還有人提醒她：假如之前的姑娘回來找他呢？萬一他再次出軌怎麼辦？若是被他再甩一次，你的臉往哪擱？
藍姐說：這幾年的經歷，讓我們學會了修復和珍惜。這是我們共同的決定，就別去爭什麼要強的面子，也不做無謂的假設。
我記下了她的話。外人眼裡天大的面子，抵不過一個溫暖自己的里子。光鮮亮麗天花亂墜的幌子，都不及關起門後熱乎乎的日子。
婚姻里，女人有時要做殺手，橫刀立馬，斬斷後路，殺身成仁，不留餘地。
而有些時候，女人要做衛士，縫縫合合，修修補補，把不好的重新變成好的。
我們都在痛過之後，才知道自己真正要什麼。
你要的是幸福，就不必在乎別人口中的贏或輸。
而這一路艱辛，亦是一場逆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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