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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葷者——柯銳

食葷者——柯銳



本文來自超新星

「秋城海霧重,職事凌晨出。浩浩合元天,溶溶迷朗日。」壘刁拿起一本《地球人文化指南》,試圖弄明白眼前這些乳白色的凝結在空中的小水滴到底是什麼。在戈壁地區生成的漫天大霧,其實不過是人類反抗軍又一個死馬當活馬醫的怪招。這些長得像冰箱的墨色鎧甲獵人已經入侵地球十七年了,放人造霧的招數雖然不能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但起碼能先保護反抗軍自身於這些拿人類當菜吃的傢伙。天空母艦、單兵作戰機甲、激光武器、甚至是基因導彈等生化武器都沒能阻止墨甲人,人類的彈藥對墨甲人鎧甲內相對脆弱的皮膚都傷害不到。


壘刁是墨甲人在中國甘肅敦煌區的六名獵手之一,他帶著配偶疊羽和兒子甲芯住在城區的一個大院里。像往常一樣,他於晚飯前趕到了家,由於墨甲星的交通工具在地球派不上用場,所以他每天都開著一輛人類的計程車去尋找食物,去「宰客」。今天,他在後備箱里裝了一隻黑尾黃羊回來。兒子甲芯興奮地出來迎接父親,夫人疊羽則心懷不滿地坐在屋內,僵硬地坐在一具駱駝骨架上,用蹩腳的漢語向門外的丈夫抱怨道:「以前羽刁芯食的是手抓人肉、人肉泡仙掌、鐵板人骨、生炸人掌……現下,現下刁卻然拿類些下德低賤的地球人食的羊肉來糊弄羽?」


壘刁的漢語則要標準很多:「你終於開始說地球話了,這很好,早晚要學的。現在地球人沒有以前那麼好對付了,有這些大霧我很難邊開車邊用我的地球定製槍殺死反抗軍,而且聽說他們正在研製一種新型防彈衣,以後就更難吃到人肉了。」


看著壘刁手裡提著的黃羊,疊羽一點胃口也沒有,一腳把駱駝骨架踢翻:「不能殺找平民哼?」

「現在所有的平民都荷槍實彈了,都成反抗軍了。」


「羽不管。反正不要食地球人食的東西了,味道猶泄物。刁明定要給羽來人肉回。」


「在《中華本草》這本地球資料里,黃羊肉是補中益氣,治勞傷,虛寒的。」


「騙不羽,騙不羽,我們的構造與地球人不一,不一。」


「好吧,我明天早一個地球時出發,去雅丹那裡看看,希望那邊霧小些。」

疊羽是墨甲中國區最漂亮的一個「女性」,當然,是以墨甲人的審美標準。壘刁能和疊羽成為配偶要歸功於他是墨甲東亞區第一神槍手,「萬步穿沙」。說實在的,疊羽應該懂得感激才是,而不是現在這麼理所當然。人類都快被他們趕盡殺絕了,哪還有那麼多人肉可吃?要知道敦煌區其他那五家墨甲人可是拿黑尾黃羊當寶貝的。


次日凌晨五點,壘刁就掖著他的地球定製槍上了車,這種槍只能從墨甲人駐酒泉分部領取一把,採用變速槍機式工作原理,槍管長113mm,有效射程卻達到500km,全槍質量不過860g,彈頭初速為驚人的30km/s,與NASA實驗室里壓縮氣泵所發射出的鋼珠速度相當。壘刁保持著墨甲東亞區的最高命中率,截止到目前,共發射1388顆子彈,擊斃了1345個地球人。目前他還剩下23顆子彈,這種子彈的製造同定製槍一樣,需要利用墨甲星上的一種特殊物質作原料,所以限量配給。不過只需再等三天100枚子彈補給就會從酒泉分部送來了。


今天的霧氣比昨天還要濃,整個城區白茫茫一片,彷彿一張巨大的面紗蓋在了這座曾經輝煌的古城上。這輛布滿沙塵的計程車如同盲人一樣步履蹣跚、小心翼翼地在薄如蟬翼的面紗下摸索前行。壘刁心想人類的霧燈真是不管用,現在的能見度連10米都不到。而他又得快點開車,不然再吃不到人肉疊羽恐怕就該鬧離婚了,這招還是跟她鄙視的地球人學的呢。


三個地球時過去了,由於霧太大壘刁連動物也沒看到,更別提抓到人了。唉,前方的霧似乎小了許多,終於能看清路了。壘刁心想,或許地球人只在他們藏身的地方放大霧,這裡沒有霧了也可能說明沒有人類可找了。不管怎麼說,往前走走看吧。


一個小圓點在黃沙萬里中一條筆直的公路上奔逸絕塵,它以160公里/小時的車速前行,好似一條在水面凌波微步的基督蜥蜴。壘刁已度玉門關,現在正奔雅丹而去。路上除了幾隻沙漠小蜥蜴外就只剩沙石亂草,而這些冷血爬蟲只有那些飢不擇食的墨甲同胞才會抓走當小菜吃,怎麼可能入得了大美人疊羽的眼。

壘刁正在腦袋裡踉蹌著,忽然視線中出現了……出現了一個地球人!他趕忙緊急剎車,尖銳的「呲呲」聲似乎要趕在壘刁開槍前先將遠處獵物的耳膜撕裂。他以嫻熟的動作掏出地球定製槍,稍稍瞄了下心臟,只聽「砰」的一聲在乾熱的戈壁灘上划過,空氣像一張凝膠狀的亞麻布被一根銳針捅破,一瞬間熱騰騰的氣流從針口中湧出。子彈不偏不倚,正中心臟,但沒有像往常那樣穿透獵物的身體,大概是子彈臨近退休期的緣故。


壘刁順著熱滾滾的氣流,狠狠地踩了一腳油門,似乎前方就是正在熱切期盼著吃葷菜的妻子,他以電光火石之速沖了過去,流下了長長的沙塵尾跡和幾個瞬時的微型龍捲風。此刻,前方又出現了……出現了一個墨甲人!這位墨甲人即使在高速行駛中也看得出長得有些……慘不忍睹,不知道是不是蜥蜴吃多了鬧的。在地球的生活讓每個墨甲人的身形多少都產生了變化,壘刁現在也沒有什麼心情分析對方的長相。他趕忙按喇叭,大聲吼起:「喂,這是我打死的獵物!」


「對,就是你打死的!所以你要賠我!這個地球人是我圈養的牲畜!」


「什麼?那是什麼意思?」

「你沒看到現在地球人都快絕跡了嗎?再這樣下去我們吃什麼?所以我抓了6個地球人,他們會進行繁殖,生好多新的地球人,然後新的地球人再生下新新地球人。這樣下去,就不愁沒的吃了。」


「我不管你在做什麼,但是按照墨甲老規矩,這個地球人是我打死的,就是我的。」


「那可不行。我知道你是第一神槍手,你已經殺了那麼多地球人,還不知足?還要搶我們這些天天吃小蜥蜴的同胞的飯碗?」


「那就算你幫個忙吧,再不帶地球人回去,疊羽就該跟我離婚了。」


「這可是好消息,等她跟你離婚後,我就用我這裡的六個地球人作為我和她結婚的籌碼。」


「要是現在在墨甲星,我早要了你的命了。那你倒是說說,我能怎麼辦?」


「這樣吧,我們做個交換,你把你所有的子彈都給我,我把這個人類給你。」


「那可不行。」


「三天後子彈補給就到了,這個地球人也足夠你們吃上三天的了。怎麼著,難道你想離婚嗎?」


「那好吧,就這麼定了。對了,地球人管我們做的這種事情叫什麼來著?」


「『交易』。」


「成功『交』!」


「是『成交』。」


還沒到中午就完成了任務,壘刁悠哉悠哉地打著火往城區里返,琢磨著詩句「春風不度玉門關」到底是什麼意思,「這玉門關,估計裡面有什麼神秘關卡,能阻擋住風這種難以控制的自然力量,看來地球人古代的時候比現在更厲害。」 壘刁在熱浪之中左搖右晃地開著車,真不知道他這是宣洩還是慶祝。被他打死的地球人則裝在滿是黃羊味的後備箱里。這時一股旋風捲起一柱黃沙悠悠升空,飛砂走石、滿目蒼涼。這讓他想起墨甲星的表面,和還居住在上面的父母。他們入侵地球並不是因為資源枯竭,恰恰相反,是由於資源過剩引起的種族鬥爭導致的。或者說,無論資源多還是少,他們都要爭、都要搶、都要比別人多。於是墨甲人找到了一顆同樣資源充沛同樣充滿你爭我奪的星球,藉以平息這無盡的物種內部的戰爭。沒想到,這裡的某些「食物」甚至比墨甲星上的動物還可口,只是快被自己趕盡殺絕了。


正悠悠感慨著如煙的往事,已經回到玉門關了。《地球人文化指南》告訴壘刁這裡曾是中國漢代通往西域各地的門戶,重要的軍事關隘和絲綢之路交通要道,現在卻只剩下一個不起眼的小土堆了。「也可能以前這個玉門關比珠穆瑪朗峰還高,所以能擋住春風」。他是一個熱愛文化的人,甚至對自己食物的文化也很感興趣,只是無奈疊羽卻是一個只知道吃的大肚「天球花瓶」。也許當初真不應該為了她的美色與之成為配偶。


疾雷不及塞耳之間,一顆顆子彈如同橫向墜來的暴雨迎面射來,原來反抗軍埋伏在這個小土堆的後面!壘刁心想地球人蠢到自己送上門來了,正好多帶幾個回去,疊羽一定再也不會動離婚的念頭了。他擺好架勢,拿起自己的定製槍,才想起子彈剛剛被「成交」出去了。現在身邊也沒有其他可用的武器。懊惱之下,只好一腳油門,逃之夭夭,可人肉味卻還在嘴邊打轉。


城區里的霧氣並沒有消減,不過現在時間充裕得很,15公里/小時的車速都綽綽有餘。一地球時過後,興奮與遺憾的能量隨著壘刁回到了家的院門前。兒子甲芯沒有像往常一樣出來迎接自己,肯定是因為現在是下午,他沒有特別留心汽車的聲音。壘刁吹著蹩腳的口哨,喜悅之情溢於言表,腦子裡充滿了妻兒歡喜的面孔。這個人類怎麼吃好呢?聽說人類社會中的川菜很有名,就這麼定啦!他一邊流著口水,一邊輕手輕腳地推開銹跡斑斑的院門,生怕今天的驚喜提前露出一絲痕迹。然而,呈現在眼前卻是毛骨悚然的一幕:疊羽和甲芯正跪在三個地球人的槍口下,一動不動。


壘刁見狀不僅沒有驚慌,反而模仿起人類的笑聲:「哈哈!你們反抗了十七年,都不知道地球人的子彈打不穿墨甲人的皮膚嗎?」


一個留著大鬍子的疤面男也跟著壘刁一併笑起來,並操著濃厚的西北口音:「哈哈!你看看我們彈夾里裝的是什麼?」


壘刁不屑地瞟了一眼,卻大驚失色:那是一排整齊的墨甲人地球定製子彈!這些子彈正在大霧之中射出耀眼的光芒,如同一把光劍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壘刁的傲慢與自信。


疤面男一直漫不經心地揪著自己的山羊鬍,乍一看有點像切格瓦拉:「知道我們被你們侵略前的特長是什麼嗎?我們製造了一種墨甲山寨槍,雖然射程縮短到了50米,但加上你的子彈也足以擊斃你們一家三口了。」說罷,往地上啐了口痰,直視著壘刁那厚厚的盔甲,嘴角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這子彈是從哪來的?以你們這群愚蠢動物的科技是不可能製造出來的……」


「你們墨甲人的智商,簡直和你們的科技成果成反比,這些子彈就是你今天『成交』出去的!你看到的那位墨甲人是反抗軍假扮的,而在你後備箱里的那個人類穿了我們新研製的防彈衣,可以使子彈的能量瞬間隕滅,並造成死亡的假象。他身上帶著跟蹤器,以便我們了解你的行蹤,找好時機下手。」


壘刁愣怔怔地看著跪在地上恐懼得渾身發抖的疊羽和甲芯,他的驚慌頓時化為積怨已久的怒氣,即刻按下解除盔甲的按鈕,以內層皮膚直面致命的槍口:「你們想要什麼?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有本事就放了我的妻子和兒子。按你們人類的話說,這是男人之間的事,跟女人孩子無關。」


「你真把我們當平等的物種看嗎?在你們的眼裡我們人類真的有男女老少之分嗎?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們為什麼見人就殺,不分老幼、不分性別?我想知道,你們也算是文明社會,怎麼會吃我們人類?在地球上只有落後的物種才吃人。就連人類中的食人族也都是相當低級的。」


即使在生死關頭,墨甲人說話也直來直去。壘刁也不例外,到頭來他也沒能學會人類的溝通之道:「你們之於我們,就相當於黃羊之於你們,只是低級的物種罷了。況且你們連自己聲稱是朋友的狗和貓都吃,也好意思質疑墨甲人?從來沒有一個墨甲人吃過自己的寵物。你以為我們為什麼入侵地球?正是因為……」


驀然間,三顆流星般的光跡劃破了迷霧,像是誰用一把碩大的刷子在蒙蒙大霧中狠狠地刷了一下,擦出了無比古怪的光芒。三個身軀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似乎在地球表面砸出了三個詭異的坑。坑內沒有血跡、沒有死亡的味道,更不曾有過生命。也永遠不會有人為這三個莫名其妙的坑所悲傷。那麼,會有寬恕嗎?會有救贖嗎?


誰也不知道。因為——


這是屬於食葷者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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