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夜夜傳來女人挨打哭泣的聲音，他動了惻隱之心

劉竹笙搬進這個房子已經五六天了。可沒有一夜能睡得安穩的。每每到了半夜時分，樓上的人家就傳來打罵的聲音，捂著耳朵也還是能聽到女人的哀叫和求饒，連著幾天劉竹笙都是帶著熊貓眼去上的班。劉竹笙畢業後進入公司，勤勤懇懇工作了幾年，做上了部門經理。薪資漲了，他終於搬出了那個多人合租的房子，住進了這間兩室一廳，可他預想的清凈沒有出現，反而覺得比之前的環境更加吵鬧了。劉竹笙留意聽著樓上的動靜，是一對男女夫妻在吵鬧。女的一開始時會小聲辯解什麼，可緊接著就總是傳來器具摔打破碎的聲音，然後就是女人尖叫和求饒，每每要折騰一兩個小時才能安靜下來。這看來是樓上人家的家事，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夫妻，會這樣不停的吵鬧，也不知那個哀哀哭泣的女人，到底做錯了什麼，要每天挨打。第二天是周末，劉竹笙留了心，把門敞開著，就是想看看樓上的那兩個人。直到晚上九十點鐘，他聽得樓上有開門關門的聲音，然後是一個人慢慢下樓的腳步聲。劉竹笙裝作打掃房間倒垃圾，走到門口，正和樓梯上往下走的女人碰了面。出乎劉竹笙意料的是，這是個長相清麗甜美的年輕女人，柔順的黑髮貼服地抿在耳後。只是如今盛夏的天氣，那女人一身的長衣長褲，捂得嚴嚴實實，臉上帶著傷，顴骨上烏青一片，嘴角也破了。看劉竹笙驚訝的神情，那女人有些難為情，努力把頭轉向一側，掩飾著臉上的傷痕。兩人擦身而過，女人快要下樓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對著劉竹笙微微一點頭，說，你是新搬來的嗎？劉竹笙點頭說是，剛搬進來幾天。女人似乎有些尷尬，嘴唇張了幾下，似乎下了決心，說我家裡每日的吵鬧聲，定是打擾到你了吧？對不起。劉竹笙本是被鬧得不得安寧，滿心火氣，可此時真的見到這個滿臉傷的女人，不知怎麼，怒氣全都消了，反而不知說什麼才好。那女人低下頭，說知道她家的事情打攪了劉竹笙的休息，她以後會注意的。只是能不能求他一件事情？那女人懇求劉竹笙千萬不要報警，說之前每次鄰居報了警，回來以後，她都要被打得更狠。劉竹笙不由得追問，有人報過警了？那警察不管嗎？那女人凄然一笑，說警察？她丈夫就是警察，這一片的警局的人都認識他，來了人也只是表面上勸勸他丈夫而已，不能拿他怎麼樣。可關上門，捂著她的嘴打得更是兇狠。劉竹笙看著那個女人，心裡很是可憐她。問她既然丈夫家暴不停，為何不離婚呢？女人搖搖頭，眼裡掉下淚來。說那男人兇狠蠻橫，她如果敢離婚或逃走，她丈夫會要了她全家的命。她還有父母和一個弟弟，不敢拿親人的性命去冒險，只能這樣忍耐吧。劉竹笙又氣憤，又同情，說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女人臉上流露出絕望的神情，搖了搖頭。說她也不敢同劉竹笙長時間講話，怕再招來禍事，只是又一次拜託劉竹笙不要報警。劉竹笙點頭答應了，看著那女人匆匆下樓離去的背影。心裡不是個滋味。回到房裡，劉竹笙靜坐了半晌，還是覺得那女人太可憐。他打開電腦，搜索各種關於家暴的新聞和法律，想要幫幫那個女人。第二天還特意去找了他一個律師朋友，諮詢這件事。他的律師朋友嘆著氣，說如今雖說法律健全，可遇到家暴這樣的事情，還都是以勸解為主，離婚雖然容易，可那個男人如果真是喪心病狂之徒，過後的報復行為，是沒辦法提前制裁的。這樣的情況，生活里真是有不少，通常都是女人默默忍耐著，真是可憐啊。劉竹笙奔忙了兩三天，都沒找出可行的好辦法去幫那個女人，晚上聽得樓上仍是傳來女人的啜泣聲，不禁憂心忡忡起來。這一天傍晚，劉竹笙家裡響起敲門聲。他打開門，竟是樓上那個女人。女人站在門外，面帶懇求，說她丈夫在外邊又喝多了酒，她怕一會她丈夫回來打她，可不可以在劉竹笙家裡躲一躲，等那男人睡著了她再回去，她實在沒有地方可以藏身了。劉竹笙把女人讓進客廳坐下，給她倒了杯清水，兩人默默無語。半晌，女人主動開了口。女人說她叫白靜，認識她丈夫的時候，不知他是那麼暴戾兇狠的一個人。婚後才開始了家暴，她丈夫以打她為樂，她逃過也反抗過，可最後還是被帶回家裡，每日即使再小心翼翼，仍是逃不過挨打。如今她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也許只要死，才能解脫吧。劉竹笙焦急起來，說你可不要有什麼輕生的念頭，總會想出辦法來的。實在不行，就帶著父母和弟弟全家搬到那男人找不到的地方啊。白靜垂淚搖了搖頭，說她家裡父母本是生病體弱，一個弟弟還在讀初中，沒有那個能力換地方居住，再者她丈夫本身就是個警察， 想找出她一家的去向，易如反掌，逃不過了。劉竹笙想想自己為數不多的積蓄，竟有些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只能給白凈面前的被子不停的添加清水，又下廚給白靜煮了盤水餃，勸著她吃進去了。吃過飯的白靜，似乎也放鬆下來，靠著劉竹笙家的沙發流了一會眼淚，竟沉沉睡過去了。劉竹笙心想白靜應該是許久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了，給她蓋上一條薄毯，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心裡不停地思索，想如何才能幫她一幫。到了半夜，白靜轉醒，有些不好意思地沖劉竹笙點點頭，說她太累了，不知怎麼就睡著了，這是她許久以來，唯一睡得安穩的一覺。又側耳聽聽樓上沒有什麼動靜，說她丈夫應該是酒醉睡熟了。她該回去了。劉竹笙將白靜送到門口，對白靜說，別那麼絕望，他會儘力幫她找到出路的。白靜感激對他一笑，上樓去了。可過後沒兩天，劉竹笙夜裡聽得樓上又傳來男人的喝罵踢打的聲音，卻聽不到女人的哭聲了。劉竹笙心裡有些擔心，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凌晨三四點鐘，劉竹笙家的房門被拍響了。白靜站在門前，渾身是血，獃獃地望著劉竹笙，一字一句地說，我把他殺了，他打我，我等他睡著了，拿刀把他殺了。一邊說，白靜一邊舉起僵直的雙手給劉竹笙看，似乎那滿是血的手裡，還攥著刀一樣。劉竹笙大吃一驚，看白靜的神情木然，顯然是受了過度的刺激。他把白靜拉到客廳坐下，自己衝上樓去看是怎麼回事。樓上的門開著，屋裡一片狼藉，卧室門口流出一灘深紅的鮮血。劉竹笙壯著膽子伸頭往裡看，只見一個男人橫卧在床上，脖子上深深的刀痕，半邊脖子都快斷了，顯見是已經死了。劉竹笙下樓回到自己家裡，雙腿打著哆嗦，一顆心狂跳不停。可進了客廳，見到白靜仍是直直地盯著鮮血淋淋的雙手，喃喃自語，說殺人了，她也活不成了，她也去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劉竹笙強穩心神，坐到白靜對面，大聲喝道：白靜，你醒醒，別犯傻。你丈夫已經死了。現在你主動報警，投案自首，我為你作證，不會判死刑的。你還有希望。白靜抬頭看著劉竹笙，雙眼漸漸有了焦距，咬著嘴唇點了點頭。劉竹笙掏出電話報了警，電話接通，白靜嘴巴張了幾次都沒說出話來。劉竹笙講了樓上發生了命案的事情。接警的人詢問了詳細地址後，半天沒有了動靜。劉竹笙追著喂餵了半晌，對方才又一次跟他確認了地址，和他的名字身份，說已經派了警，很快就到。不多時，兩個警察走上樓來。劉竹笙衝出門外，說是他樓上發生的命案，女人驚嚇過度說不出話， 是他替著報的警。兩個中年警察相互看了一眼，說，那我們先進去看看那個女人吧。劉竹笙轉身望向客廳，呆住了。剛才還坐在沙發上渾身是血的白靜不知所蹤，沙發上乾乾淨淨，沒有一絲血跡污漬。兩個警察都苦笑了一下，說別找了，先上樓吧。到了樓上，方才還開著的房門，如今緊閉著，上面滿是灰塵蛛網，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劉竹笙張口結舌，不知怎麼辯解才好。其中一個胖警察拍了拍劉竹笙的肩膀，說你見到的那個女人，是不是叫白靜？她丈夫是個警察？劉竹笙瞪大眼睛，連連點頭。那個胖警察回頭對另外一個說，哎，又發生一次這樣的事情啊。胖警察說，前兩年確實是有個叫白靜的女人住在這房裡，她丈夫也確實是個警察，常常家暴打她。終於有一天，女人精神崩潰了，拿刀砍死了丈夫，自己也自殺了，都是死在這間屋子裡。後來這棟里發生了幾次租戶報警的事件，都說是見到女人殺人了。可來了警察，卻什麼都沒發現。原本有一個小夥子就住在劉竹笙如今住的房子里，也報過警，只是受到驚嚇，瘋了，至今還在精神病院里呢。這棟樓也因此成了鬧鬼的樓，住的人越來越少。胖警察拍著劉竹笙的肩膀，說，小夥子，這事我們警察也不好評說，你還是快點搬走吧。警察走了以後，劉竹笙呆坐在沙發上，難道他是真的見了鬼嗎？白靜那個可憐的女人，是真的選擇了自殺死了嗎？許久之後，劉竹笙起身想去卧室，眼角忽然見到沙發上多了一個人影。他忽地轉身去看，竟然是白靜又出現了。這一次的白靜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身上清清爽爽，沒有一絲血跡和傷痕。白靜對著驚詫的劉竹笙微微一笑，柔聲道，你別害怕。我是來向你道別的。女鬼白靜說，兩年前不堪丈夫的打罵折辱，手刃親夫，而後自殺而亡。可她的鬼魂仍在這樓里徘徊不去，她恨那些對她遭遇麻木不仁的人，也恨那些指點嘲笑她的人。她的怨恨讓她一遍遍地重複著死去前幾天的過程。始終，她都沒有遇到肯向她伸出援手的人，那些聽到她哭泣的人，都抱著不管他人閑事的心理，假裝聽不見。白靜心裡的怨氣越來越大。還有一次，原本住在劉竹笙這間房的一個男人，假意關心，實則是想動手動腳，占她的便宜。女鬼白靜夜夜去那人面前露出恐怖鬼相，將那人嚇得發瘋了。女鬼生前對丈夫的怨恨，死後變成了對所有人，尤其是男人的怨恨。可是這次她遇到的是劉竹笙。劉竹笙同情她，主動為她諮詢律師，還對她援手寬慰，更是沒有那些色心，趁機欺負一個弱女子。白靜的鬼魂感受到了劉竹笙的關心，心裡的怨氣漸漸消退了。如今女鬼的心結打開，就要去往地府投胎，特意前來向劉竹笙道謝，說他不必搬家了，以後她都不會再出現，劉竹笙是個好人，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劉竹笙看著白靜的鬼魂對他露出一個純凈甜美的笑容，身形漸漸消失了。劉竹笙沒有覺得恐懼害怕，心裡五味雜陳，嘆息著，也許當初有人肯對白靜關心幫忙，這個可憐的女人就不會走上這條慘烈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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