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中生有的蘇小妹 竟是出自秦觀弟弟好友的一場春夢

蘇小妹與秦觀的愛情故事千百年來一直為人們所津津樂道，秦觀那首膾炙人口的《鵲橋仙》更成了二人忠貞不渝愛情的見證，但實際上秦觀的作品中並沒有出現過蘇小妹的身影，蘇東坡在詩文里也從未提及這個聰明伶俐的妹妹，宋代史書中也完全找不到關於蘇小妹的片文隻字，所以這一切都在告訴我們蘇小妹其實是一個純屬虛構的文學人物。

那麼，蘇小妹這個溫柔可愛的古典美女形象是怎樣形成的呢？要想解開這個謎，還應從她傳說中的夫君秦觀說起。

秦觀秦少游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有兩個弟弟，老二秦覿，字少儀，老三秦覯，字少章。秦覿和秦覯在歷史上雖遠不如秦觀名氣大，北宋時可都身居名士之列，秦覯更是略勝一籌，他的名字曾多次出現在蘇軾、黃庭堅等文學大家的詩詞文章之間。

秦覯在宋哲宗元祐六年得中進士，隨後被朝廷安排到現在的杭州一帶為官，先後做過臨安主簿，錢塘尉等職位。據宋朝人何薳的《春渚紀聞》卷七記載，秦覯於杭州期間結識了一位新朋友，名叫司馬才仲，當時正在杭州太守府中做幕僚，司馬才仲也是個有學識能詩詞的青年才俊，他和大歷史學家司馬光屬於同一家族，是在大文豪蘇軾的薦舉下來到杭州入幕為官的。

司馬才仲和秦覯一見如故，相遇恨晚，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親密無間的好朋友。一天，二人一起談詩論文時，司馬才仲說起了他在洛陽時曾經做過的一個奇怪而美麗的白日夢。

那是一個春意闌珊的日子，惜春心重的司馬才仲不經意間在書案上睡著了，睡夢中他邂逅了一個清麗可人的江南女子，那女子對他情深款款，卻又若即若離，隔著白紗簾幕吟唱了一首詞的上半闋——妾本錢塘江上住。花落花開，不管流年度。燕子銜將春色去。紗窗幾陣黃梅雨。司馬才仲慕其人亦愛其詞，就向那女子請教曲名，答曰《黃金縷》，詢問芳名，自稱蘇小小並且與他相約「後日相見於錢塘江上」。特別巧合的是，司馬才仲來到杭州後的住所恰恰與蘇小小墓緊緊相鄰，於是，蘇小小每夜都會進入司馬才仲夢裡與他纏綿繾倦，一如隔世夫妻一般......

蘇小小何許人也？乃是南朝蕭齊時的錢塘名妓。她雖淪落風塵，卻潔身自愛，一直夢想著有朝一日與心上人兒雙宿雙飛，舉案齊眉，後來他與一個叫阮郁的宦門公子相愛了，而且愛得轟轟烈烈，滿城風雨，可是不久阮郁的父親聽聞了此事，他嚴厲地將阮郁召回家中，再也不許兒子與蘇小小往來。蘇小小因為阮郎相思成災，繼而染上了風寒，最終病重不治，香消玉殞。 此後的文人雅士，比如白居易、李賀、杜牧、李商隱等著名詩人，對蘇小小的不幸經歷多有題詠，以至於蘇小小成了薄命紅顏的代稱，很可能司馬才仲夢見蘇小小就是在他讀了古人詠嘆蘇小小的詩作之後。

秦覯對蘇小小在司馬才仲的夢中所吟唱的那半闕詞非常感興趣，他稍作思索，提筆為其續寫了下半闕：斜插犀梳雲半吐。檀板輕籠，唱徹《黃金縷》。夢斷彩雲無覓處。夜涼明月生春渚。

秦覯續詞本是隨興之舉，卻無意間令司馬才仲更深地陷入了對蘇小小的愛戀，他白天刻骨相思，夜間夢中相會，時日一長，雖然是「衣帶漸寬終不悔」，但的確「為伊消得人憔悴」了。不到一年的光景，司馬才仲已經病入膏肓，奄奄一息。

有一天，一個和司馬才仲相識的船工在渡口看見他與一紅妝麗人攜手登上了停在那兒的畫舫，然後，突然「火起舟尾」，一切都在剎那間消失不見了......那船工大驚失色之下，急急忙忙趕往杭州府衙報信，等他到達府衙門外時，人家根本不相信他的話，因為重病之中的司馬才仲在寓所剛剛過世，怎麼可能於河邊津渡現身呢？直到彼時，船工才意識到自己看見的可能是司馬才仲的鬼魂。

司馬才仲的這個故事在蘇門四學士之一張耒的《柯山集》卷四十四中亦有相似記載，可見當時還是流行頗廣的，後來慢慢淡出人們視野，不再為民眾所熟知，據筆者推測，應該是因為它的光芒被與其關係密切的另一個故事所遮蓋之故，這「另一個故事」就是蘇小妹與秦觀的愛情傳奇。

司馬才仲的悲情經歷傳開後，人們關注的焦點逐漸從他的奇遇轉到了那闋《黃金縷》身上，因為地球人都知道，正如唐朝是詩的天下一樣，宋朝乃是詞的天下，而蘇小小、司馬才仲和秦覯共同完成的那首《黃金縷》又的確堪稱婉約詞的佳作，於是，伴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們就將婉約派代表人物，大詞人秦觀拉進這個故事替代了他同胞弟弟秦覯的位置。

說起秦觀，人們就會想起那首膾炙人口的婉約詞扛鼎之作《鵲橋仙》，其中「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兩句早已深入人心。當秦觀、《鵲橋仙》、蘇小小這三個意象在司馬才仲和秦少章的無意撮合下走到一起時，想不產生點風流韻事都難，但蘇小小畢竟是比秦觀早了七百年的古代女子，兩個人之間無論如何也不會發生花好月圓而又真實可信的愛情故事，這時，秦觀「蘇門四學士」的身份給了人們靈感，很快，蘇門掌門人蘇東坡就有了一個聰明伶俐，慧中秀外的妹妹蘇小妹，並且在經過一番充滿喜氣的波折之後，有情人終成眷屬，和秦觀結為百年之好。

後來，秦觀與蘇小妹喜氣洋洋的愛情故事越傳越廣，盡人皆知，而作為其前身的司馬才仲捨命幽會蘇小小則逐漸被人遺忘了。

蘇小妹是怎樣誕生的，我們目前尚無定論，只能做如上猜測，但她是一個虛構人物毫無疑問，毋庸置疑，因為關於秦觀的妻子徐文美歷史文獻中是有明確記載的。這個文獻不是別的，正是秦觀自己筆下的《徐君主簿行狀》，此文乃秦觀為其岳父所寫傳記，文章末尾是這樣說的：「徐君女三人，嘗嘆曰：子當讀書，女必嫁士人。以文美妻余，如其志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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