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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读红楼」第二十一回:愤怒的袭人

者:洞烛


【按:此回前半,重心在袭人之贤,袭人之怒。然以贤者之怒,尚且不能挽回宝玉一二,未来宝玉之运命可知矣。来自生命本真的任性,此时还能靠着锦绣繁华,珠围翠绕相维持。一旦剥尽繁华,又何以立足?袭人用心良苦,终究徒劳无功。洞烛一改文风,且听他关东大板,娓娓道来。】


宝玉很久没这么放肆和爽快了。

对黛玉,宝玉是个小心翼翼的护花使者;对宝钗,他是个敬而远之的小表弟;对袭人,他是主子,更是隐秘的情人……这些都是「喜聚不喜散」的宝玉所爱的,他也确实乐此不疲,但这样的角色转换和交叉,依然使他有某些类似在社交场合的压力,他必须要收敛部分天性以适应他人的需求,这大概还不至于让他烦恼,但也多少会影响到他的任性——毕竟前不久,他还因为一杯茶就撵走了茜雪。


终于,湘云来了。


湘云是孤儿,但她是热闹的。她会笑,会大声说话,会喝酒,会闹,她口无遮拦心无渣滓,她干脆而飒爽,有英气,重情义。她是女孩,但少有女孩的扭捏,一句咬着舌头的「爱哥哥」叫的脆生生的;她是贵族,却不见贵族的矜持,她视袭人为玩伴和姐妹,袭人可以打趣她,可以托她干活;她能和翠缕讨论阴阳,侃侃而谈,不厌其烦;后来香菱请她教诗,她说的比黛玉还起劲。


在湘云面前,也唯独在湘云面前,宝玉是真正自由和自然的。这一点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但这种「自然」,其实是不自觉向往了很久的事情了,以至于他连洗漱都不在乎了,他就是要去看湘云。

「精读红楼」第二十一回:愤怒的袭人



他很自然地给湘云盖被子,很自然地央求湘云给他梳辫子,很自然地想吃湘云的胭脂,这一切,他做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无论在黛玉面前还是在袭人面前,宝玉何尝有过这样的状态?


其他女人是要他去哄的,但湘云倒像是专程来哄他的。在湘云面前,他可以撒娇,可以任性,那个久违的无所顾忌的小男孩又出现了,宝玉不再装大人,他回归到了那个爱打闹,会耍赖的少年状态。


这个早晨,宝玉就像个逃学成功的孩子。

是的,他旷课了,只是这一回,他旷的不是贾政的课,而是袭人的课。


虽然宝玉和袭人的成人礼是同时完成的,虽然湘云和袭人亲如姐妹,但是,与宝玉的青春懵懂,以及湘云的幼稚活泼不同,袭人无论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已经是个典型的成年人了。


在袭人的心目中,这个社会是讲「规矩」的,是有游戏规则的,只有按照这些规则行事,才能够让每个人获得逐步上升的空间,而一旦违背这些规则,就是与社会为敌,会落到相当不堪的地步。


从这个角度讲,袭人对宝玉是有依赖的,有寄托的,同时也是有担忧的。她是爱宝玉的,宝玉也是她「争荣夸耀」的唯一指靠,但宝玉「古怪」的价值观,却是她所不理解甚至是恐惧的,她从自己的常识和直觉出发,已经隐约感受到宝玉正想走,甚至正走在一条「离经叛道」的路上。


在整个贾府和贾府的社交圈内,宝玉一直是中心和焦点,如果当时有类似「京城四少」之类的评比,宝玉入选的可能相当大。因此,宝玉周边的人大多对宝玉高看一眼,不用提贾母王夫人元春,哪怕是北静王甚至贾雨村,也是实心实意的喜欢他。宝玉可谓人中龙凤。

但是,知道宝玉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并为此相当担心的人还是有的,而且有两个。正是这两个人,不单试图阻止他,还试图以自己的力量来纠正宝玉的观念并指导他的行为。


这两人,一个是贾政,一个是袭人。


从书里看,除了例行请安,贾政和宝玉的接触应该并不多,外加「父为子纲」的礼法要求,贾政和宝玉的沟通肯定也不会普遍和顺畅。因此,贾政对宝玉的观察和评价主要还是来自于他本身的敏锐,自然不免偏于粗疏和主观,管教手段也过于暴烈,对宝玉而言,怕则怕矣,服则未必,改就更谈不上了,甚至保不齐还会起点反作用。

「精读红楼」第二十一回:愤怒的袭人


但是,这一点缺憾,由袭人补齐了。


在本回,作者直冠袭人为「贤」,「贤」的本义是管理钱的人。繁体「賢」左边的「臣」,是竖立的眼睛,意为「奴隶的眼睛」。右边的「又」,是手。下面的「贝」,是钱。眼睛和手,控制钱。因此实指为「会精打细算、会量入为出、会过日子」,进而又引申为「才能」。


简单说,所谓「贤」,就是萧何这样的「王佐之才」,是一位英主最好的帮手。而在书中看,袭人恰恰是当时帮助、辅佐宝玉走「正道」的最佳人选,基本符合古代所谓「贤妃」的一切特征。


脂砚斋每一声「袭卿」都是一次赞叹,连书中从未真正服过人的宝钗,也从心底对袭人深为赞叹,等到宝玉回到怡红院,宝钗或是为了照顾袭人的情绪,或是知道袭人对宝玉必有一番劝诫,竟然立刻抽身就走,搞得宝玉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是,袭人再「贤」,这一次也是动了真气了。


她或许也有点吃醋,但更多的则是愤怒,她完全没想到,前几天如此良辰,如此旖旎,说得好好的「约三事」,宝玉竟丝毫未被触动。他没有一点自觉性,不单掉头就忘,而且变本加厉,连基本礼仪都不顾,大清早就跑到人家湘云的房间去了。更糟糕的是,宝玉施施然回来以后,居然完全不知道袭人为何生气,毫不体察袭人的苦心。

「精读红楼」第二十一回:愤怒的袭人



这个路子不对啊,关圣老爷也是土山约三事,可人家完全不是这样的嘛。


面对这个场景,身为教育者、监督者和辅助者,袭人自然要气苦了,你旷课也就罢了,好歹也该有点羞愧吧?有点反省吧?怎么连这个基本的态度都没有呢?


偏偏还有个不可说的念头:你湘云和我是朋友啊,我们情若姐妹仿佛闺蜜啊,你应该理解我的苦心才是,怎么反而往偏了带这位爷呢?


袭人感受到了双重背叛,理智和情绪都深受打击。


当然,她还是继续不懈努力的,她的「不理睬」战术还是有卓有成效的,宝玉到底还是反省了,也赌咒发誓了,后来几天也确实是「改过自新」了,此回过半,袭人的气好歹还是消了。


但是,宝玉真的就此改了吗?让我们回头看一看回前的脂批吧:


「……何今日之玉犹可箴,他日之玉已不可箴耶?……箴与谏无异也,而袭人安在哉?宁不悲乎!」


可见,袭人对宝玉的教育固然费尽心机,但到了最后,还是失败的。事实上,袭人固然是「贤臣」,但宝玉却是早于「堕入迷津」,一点都不想当这个「英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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