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斗「狼」記 單身女子游西班牙 賊總是一眼就能看見你

一個單身女子走入一座西班牙大城就像一頭小鹿步入叢林，多少雙掠食者的眼睛鬼火一樣從幽暗中浮現，跟隨著小鹿的一舉一動。小鹿是無知的，這種無知既喜且懼。如果曉得前路危機四伏，小鹿的每一步如履薄冰，心驚膽戰之際難免失蹄。小鹿莫不如帶著無知者無畏的心態，體會一下不得不經歷的叢林法則。她帶著天真表情，睜大好奇的眼睛，東遊游西逛逛，直到遇到第一個食肉動物。

巴塞羅那

巴塞羅那長久以來是我最喜歡的城市。這一次西班牙之行我還租了一輛自行車，在初夏的微風中騎行，彷佛燕子一般掠過低空，街道兩旁美景盡收眼底。經過拉絲蘭布拉大街，越過嘉泰隆尼亞廣場的大轉盤，一直向我最喜愛的格拉西亞大街奔去。格拉西亞大街保存了很多古雅的建築，連民居都是美麗非凡，高迪設計的巴特略之家和米拉之家就在這條街上，既然走過就沒有理由錯過。巴特略之家門前有兩排長椅，上面擠滿了小麻雀一樣的遊人，都在仰頭觀望那個魔幻建築的外立面。可喜的是，巴特略之家門口也有自行車的泊車處，我彎腰把車鎖在鐵欄杆上。這種租來的橘黃色自行車自己有兩道鎖，有點麻煩，需要先鎖車，拔下鑰匙，再鎖鏈鎖。因為是第一次鎖車，所以花了大約半分鐘時間。起身之後我突然想到要從包里拿相機，就把背包卸下來，結果一眼看到背包的拉鏈被劃開一大半，背包像餓極了一樣張著大嘴。我心裡咯噔一下，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腎上腺素立刻飆到峰值。我發瘋一樣翻開包，看到錢包還在，相機還在，好像沒丟什麼。我定了定神，一邊迅速拉上拉鏈，把包抱在胸前，一邊怒目掃視路人。離我3米遠處的長凳邊上坐著一個老頭，他就定定地瞪眼看著我。我敢肯定他一定目睹了剛才的一幕。不過他的眼神沒有絲毫不安，也沒有同情。我回瞪著他，眼神里恨恨地說：「你既然看到，怎麼不提醒我一下？」我忽又想到剛才俯身鎖車時，好像有個人靠過來就半坐在旁邊的鐵欄杆上。我當時還奇怪他為什麼坐在那裡，現下心裡是雪一樣透亮了。憑著對那個高大身影的短期記憶，我的眼睛本能地在人群中鎖定了他。那個頭髮灰白的高大男人，此刻正優哉游哉地過馬路，他身邊還帶著一個老太太。我略遲疑，張開了嘴，卻無法喊出什麼。幸虧留了一個心眼，我把錢包放在夾層里，外面還攔了一道鎖扣。既然什麼都沒丟，也不好說什麼。不過直到現在，我還驚異怎麼在短短的30秒鎖車時間裡，小偷就能在人群中迅速找到我這個獵物並且下手。

（圖2，被偷處--巴特羅之家）

巴塞羅那幾乎被偷的記憶在隨後幾天逐漸淡忘，直到我遇到第二個掠食者。

塞維利亞

塞維利亞是我此行見到的最完美的城市。它幾乎就是宮崎駿筆下完美歐洲城市的原型，保存完好的古建築氣度恢弘，各色房屋的形狀色彩搭配和諧，明媚雅緻，恰到好處的綠植點綴市容，街上總是有悠揚的音樂，一條金色飄帶一樣的河流給城市以靈魂。游目馳懷之際，我不禁沉醉了。源源不斷的美感軟化了我，也軟化了我的警惕之心。在我最喜歡的西班牙廣場，長長的柱廊幾十米空無一人，拍夠了建築，我拿出手機自拍留念。轉身自拍幾張，也不過幾十秒時間，玩得正高興呢，手機居然沒電了。真是倒霉！我自顧自地叫了一聲：「ＮＯ！」隨即轉過身來，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黑影受驚了，從我身後「嗖」的一下竄出來，絕塵而去。我回過神來，看手包完好無損地就在身後。打開拉鏈，一無所缺。真險啊！如果我慢得兩秒，這包恐怕就易主了。我要感謝手機待機時間短，感謝它在最正確的時間，最正確的地點突然沒電，倒是無意中救了我的。驚魂未定之際，我呆立廊前，眼前是一片草飛鶯啼，花笑人語的美景。傻了一會兒之後，無聊了，又拿出相機來拍照。結果前後不到兩分鐘，更有意思的事發生了。那個小偷居然折回來，和我面對面走過。當時長廊上沒有別人，不過我一點也不害怕，反而特別好奇地觀察他。２０多歲的男子，摩洛哥人長相，一身休閑西裝，兩隻窄窄的袖子挽上去，一雙利落瘦黑的手。他不敢正眼看我，眼睛的餘光里有一點點尷尬神色。我幾乎是驚艷地看著他，異國的小偷，要不幹脆給他拍個照留念算了。還好理智及時戰勝了我，那一刻，就相安無事地過去了。

（圖3，西班牙廣場—被偷處）

自此以後，我終於成長了。凡是進入人多的地方，都步步為營，風聲鶴唳，每幾分鐘檢查一次夾在腋下的手包拉鏈是否完好。但凡有人靠近身邊，草木皆兵，都會遭到我冰錐一樣寒冷的目光攻擊。在叢林里，為了保護自己，只能假設所有動物都是掠食者。不過，這樣的成長是以犧牲信任和快樂為代價的。在到塞維利亞胡斯塔火車站的路上，我拖著箱子穿過人群一路小跑。每隔幾米就要回頭檢查背包的拉鏈；在去格拉納達的火車上，我緊張地盯著身邊滿身是毛的西班牙小夥子（他長相太生猛了），不敢把行李留在座位上一個人去上廁所。

格拉納達

格拉納達是一個表面看起來最亂的城市，在這裡我一直凝神屏息等待小偷的到來。晚上我一般不外出，以避免招惹麻煩。欣賞弗拉明戈舞的那晚，我穿上了夜行衣。那是一件男式的風雨夾克，黑色，偏大。我把頭髮塞進鴨舌帽里，帽檐壓得低低的，相機藏在衣服底下。從各個角度看，我都像個男人。這就叫不求神似，但求形似。力求相似的對象當然是我的對頭—小偷。這樣混進夜色里，我略感放心。同行車上去看錶演的多是老年夫妻，那些太太們一個個珠光寶氣，綾羅綢緞地打扮著，走路時細高跟鞋上頂著一大坨一步三顫，丈夫一邊小心攙扶伺候著。她們美得都像花兒一樣，脆得像陶瓷一樣。而我則成了夜行動物，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往哪兒一杵，就像一塊漆黑的玄武岩，任驚濤駭浪紋絲不動。嘴邊還銜著一絲冷笑，那意思是「誰敢來惹老子，老子就滅了誰。」

就這樣，我積極準備著，隨時準備著，迎接小偷先生的到來。可小偷是個最害羞的物種，你越盼他，他越秀秘。在格拉納達，久違的小偷居然一直都沒來，搞得我竟有點失望。這次旅行表面上看小偷失敗了，雖然遭遇數次，被盯數次，我的物質財產分毫未少，不過他們偷走的是我對陌生人的信任和閑適的心情。這二者之於旅行，猶如紅酒之於牛排，焦糖之于洋蔥，芥末之於生魚片。不知不覺丟掉的東西，竟是怎麼也找不回來了。（不過話說回來，每次劫後餘生，刺激的感覺竟是讓我在西班牙的每一天莫名興奮，到後來，這種鬥智斗勇的感覺竟然也成了在西班牙旅行的有機組成部分之一。）

（圖4，格拉納達阿爾罕布拉宮和雪山。在這裡，小偷不見了。）

總結一下：西班牙大城市的治安確實讓人倒胃口。大家要注意力全副武裝後才能上街，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試圖接近你的人。即使同行的人多也不安全，主要在於注意力。要意守丹田，不留死角地觀察身邊。而且絕對不能放鬆警惕，30秒都不行。警覺是王道。這裡賊的密度太高了，像死海的鹽度一樣。正常人去西班牙大城市都能在賊堆兒里浮起來，

所以賊總是一眼就能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