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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亞遇上了威爾第,麥克白遇上了多明戈

莎士比亞遇上了威爾第,麥克白遇上了多明戈



9月7日晚,國家大劇院製作的威爾第歌劇《麥克白》迎來首演之夜。這是普拉西多·多明戈在國家大劇院主演的第三部歌劇。三年前,當多明戈首度登上國家大劇院歌劇院的宏闊舞台主演威爾第的歌劇《納布科》時,人們強烈感受到這樣一個事實,這樣享譽世界的歌唱大師的加盟,會給整個演出帶來何等巨大的變化——這部威爾第早期歌劇的上演,成為轟動一時的樂壇盛事,聽眾也不免忐忑——由男高音歌唱家「轉行」的多明戈,他的歌喉能否發出角色所需要的男中音的深沉渾厚之音?

去年8月,多明戈再次作為男中音主演了國家大劇院製作的威爾第歌劇《西蒙·波卡涅拉》。這部歌劇被一些研究者認為在平衡男女角色方面「比例失衡」——男女主角比例為4比1,而其中兩個是低沉的男聲,他們組成了一個男性的、政治的世界,而最能代表威爾第具有政治意識的「權力的人聲」的,是威爾第在聲樂類型領域的一個創新——「威爾第男中音」,也就是威爾第部分歌劇所需要的特殊男中音,音域較普通男中音高出三度,兼容了男中音的低沉成熟感和男高音的嘹亮輝煌。「威爾第男中音」因其異常寬廣的表現力而成為歌劇中最令人矚目的角色,威爾第因此被譽為「男中音的救世主」。

莎士比亞遇上了威爾第,麥克白遇上了多明戈



「威爾第男中音」的音域從小字一組的C至小字二組的G,多明戈在半個世紀的藝術生涯中取得輝煌成功的本行——戲劇抒情男高音的音域,通常是從小字一組的C至小字三組的C,這就意味著,「威爾第男中音」與戲劇抒情男高音這兩個聲部在較低音區有相當大的相同部分。男高音發音較靠前,音色更富嘹亮感和穿透力,而男中音(即使是威爾第男中音)的發音位置則更靠後,聲音更加低沉,共鳴更大。多明戈在演唱納布科和西蒙·波卡涅拉這兩個角色時基本保留了他作為戲劇抒情男高音的發音位置,因而,歌劇愛好者們熟悉和熱愛的多明戈的男高音音色幾乎貫穿他的整個演唱。也就是說,在同樣的音高上,多明戈大部分時候所發出的確實並不是戈比、卡普奇里、布魯松、努奇、米爾恩斯、漢普森這些男中音歌唱家的音色和共鳴,而是一種兼具男高音嘹亮感的、相當獨特的聲音。在較高音區演唱時,多明戈甚至令聽者感覺到角色就是為男高音而寫的。當多明戈於倫敦科文特花園皇家歌劇院飾演納布科時,《獨立報》評論家馬丁·凱特爾認為,多明戈將奧賽羅的某種英武品質融入了演唱中,使得納布科更具男高音角色的英雄性。

對於我而言,《麥克白》更適合男高音化的男中音音色,多明戈的演唱,比起《納布科》和《西蒙·波卡涅拉》,更具有聲樂和藝術上的說服力。這位75歲的歌唱家嗓音狀態令人稱奇,在演唱威爾第式的激烈旋律和寬廣線條時,雖然有時氣息略顯不足,但嗓音在大部分時候仍相當具有光澤感,而他慣有的分句感和對聲樂線條的精心、考究的塑造,賦予他的演唱一種只有大師級歌唱家才具有的表達力量。與包括此次另一位麥克白飾演者謝爾蓋·穆爾扎耶夫在內的眾多男中音對麥克白的詮釋相比,多明戈確實缺少人們期待於這一角色的渾厚低沉歌唱,這也導致很多專業人士難以接受多明戈演唱男中音角色。多明戈明顯有男高音特徵的演唱聽起來更亮也更輕,從對角色的聲樂塑造而言,他讓這個角色變得年輕,但這與角色並不相悖,或者說,在角色允許的闡釋空間之內。年富力強、手握兵權的大將,覬覦國王的寶座,產生謀朝篡位的野心更具說服力。而多明戈演唱時特有的那種男高音的「灼熱」,對於體現麥克白的內心焦灼,有其獨特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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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明戈,不管是作為男高音還是男中音,他的偉大之處在於通過歌唱和表演,深刻地表現了劇中角色複雜豐富的內心世界。這也是我們在紀念莎士比亞四百周年之際聆聽這部根據他的著名悲劇改編創作的歌劇最可貴的價值所在。在第四幕第三場,多明戈飾演的麥克白以悲戚的旋律唱道:「安慰老人暮年的同情、愛戴和尊敬的鮮花,再不會有一朵撒向你的蒼蒼白髮。」莎士比亞和威爾第,兩個領域的大師將他們的同情投向麥克白這樣一個被野心所蠱惑、摧毀的悲劇人物,這是藝術偉大的悲憫意識和同情感的出色例證之一。對莎士比亞極為推崇的黑格爾寫道:「通過充滿活力和真實的性格塑造,他(莎士比亞)能充分喚起我們對罪人、最庸俗低能者及蠢人的興趣。」而我想做的補充是:除了興趣,還有同情,威爾第的音樂,如同一束溫暖的光,投射到麥克白這位野心家幽暗的內心深處。


被偉大的藝術創造燭照、解析和同情的,還有劇中的麥克白夫人。《麥克白》之所以被認為是威爾第對義大利歌劇表演美學觀的一個顛覆之舉,是因為他堅持戲劇真實性必須始終作為最高原則。一個典型的例子是,當《麥克白》於拿波里聖卡洛劇院上演時,對飾演劇中麥克白夫人的女高音歌唱家塔多利尼,威爾第認為她的嗓音過於甜美,認為她的形象和個性也不能充分表現出這一人物內心深處的醜惡一面。從這一方面來說,此次國家大劇院版《麥克白》的兩位麥克白夫人飾演者孫秀葦和蘇珊娜·布朗齊尼,就聲樂而言,都不屬於能淋漓盡致表現出這一角色醜惡一面的歌唱家,儘管,她們高度投入的表演加強了性格塑造的力度和豐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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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合唱的出色運用方面,也可圈可點。第四幕開始時,荒原上扶老攜幼的蘇格蘭難民唱出的合唱「鐵蹄下的祖國!你再也沒有了慈祥母親的美名」被認為是能夠和《納布科》中那首「飛吧,思想,乘著金色翅膀」媲美。這樣的時刻,對於民眾心聲的表達,是歌劇勝於話劇的地方,有獨特的力量和價值。此次合唱指揮奇羅·維斯科訓練指導下的國家大劇院合唱團在全劇中,無論作為女巫、難民還是士兵,都有十分精彩的發揮,高潮部分響遏行雲,而弱唱時則輕如絮語。烏戈·德·安納身兼導演、舞美設計和服裝設計,他一如既往地聯手多媒體設計師塞爾喬·梅塔里,在始終罩住舞台的紗幕上製造出幻覺效果,有利於《麥克白》中女巫與男女主人公幻覺的呈現。寫實與象徵的融合,賦予舞台以多重意蘊,但並未失之於晦澀。比如在第一幕開始就給聽眾印象深刻的舞台上的深坑,很顯然,那是欲壑的象徵,女巫們最後鑽入了那裡,說明這些女巫其實是麥克白內心深處的貪慾和妄念的外化。而在最後,王子馬爾康率領的英格蘭軍隊手持從勃南森林折下的樹枝攻打麥克白的城堡,演員手中舉著的是有些逼真質感的樹枝。也正是在這一場景中,導演的「寫意」化處理顯示出與真實感相牴牾——拼殺居然在手執樹枝的士兵們之間進行,豈非自相殘殺?像這樣的處理需要導演慎重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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