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兜率宮，闖南天門，原來只是一場將錯就錯的連環計

前文書說到，悟空被關進老君的八卦爐中鍛煉，多虧他在靈台山學過九宮八卦之學，知道巺位屬風無火，便躲在巽宮位辟火。誰知六丁神火一起，巺位上風煙大盛，讓他一時胸悶眼痛，幾乎窒息。幸好他使出龜息禪定之法，方才熬過了七七四十九天。

且說悟空聽聽到「開爐」二字，心中悲喜交集，偏巧此刻眼睛劇痛難睜，不由得又著急起來，用手大力揉搓按摩雙眼，只盼能睜開一線也好。

就在此時，忽聽頭上一陣響動，猛覺陽光普照，知道機不可失，時不我待，哪裡還顧得了眼痛，奮力睜開雙眼，將身一縱，跳出丹爐。

那開爐的力士打開爐頂蓋，正看見悟空身體焦黑，手捂雙眼在那裡提淚橫流，卻是竟然沒死，直驚得目瞪口呆，還沒來得急呼叫，悟空已然躍出丹爐，奮力一腳，把那恨得牙根發癢的八卦爐蹬倒在地，隨即就往丹房外闖去。

燒火的六丁六甲，看爐的金銀童子，搬柴的黃巾力士見狀，都慌忙上來扯住悟空。怎奈悟空在八卦爐中苦苦煎熬了四十九天，早已怒氣衝天，如同被奪了窩的瘋虎，又似被拔了角的狂龍，圓瞪著那雙被煙火熏壞的火眼金睛，大張著滿口獠牙的血盆大口，怒吼一聲，把身子一轉，雙手用力一揮，這些撕扯他的神丁力士，被甩得七零八落，一時動彈不得。

老君健步如飛，趕上就要破門而出的悟空，伸手便抓住了他的手臂。悟空大恐，忙奮力將手臂一奪一摔，竟然把道祖老君捽了個倒栽蔥，倒地不起。悟空又驚又喜，不敢耽擱，忙脫身走了。

金銀童子和眾天丁力士見摔倒了老君，無不大驚失色，忙上前攙扶。老君似乎吃驚不小，顫巍巍地坐了，喘了幾口氣，命六丁六甲速去報知玉帝，隨後又叫童子和力士快去扶起八卦爐。看眾人都走了，老君微微一笑，悠閑地端起茶杯細細品茗。

卻說悟空出了兜率宮，下了離恨天，胸中怒氣難消，便從耳中取出金箍棒，迎風一晃，變作碗口粗細的大鐵棒，咬牙切齒，徑奔天宮而去。

南天門的守門兵丁遠遠只見一人如同一陣黑旋風，眨眼間便到了面前，定睛看去，只見那人尖嘴猴腮，周身如碳，一雙赤紅眼，滿口尖獠牙，手舞一根大鐵棒，殺氣騰騰不可擋——原來竟是那個刀斧砍不傷，雷電劈不死的齊天大聖孫悟空！

十來個天丁見悟空形容蹊蹺，來勢兇狠，都嚇得魂飛魄散，鬥志全無，高喊一聲「妖猴來也」，都轉身飛奔而去，要報知輪值天師前來抵擋，竟無一個留下。

今日值班的天師恰巧便是許旌陽許真人，他在門內已經聽到動靜，不等天丁來報，早持劍迎了出來，一看是悟空打進來了，忙叫天丁速去通報三天師和九曜星君，一邊揮劍沖了上去。

悟空和這許旌陽一向合不來，看是他來了，正中下懷，大喝一聲：「來得好！」幾步衝上前，掄棒便劈頭打去，直如泰山壓頂一般。

許天師知道悟空力大棒沉，不敢硬接這一棒，只虛晃一劍，把劍鋒貼著鐵棒就往旁邊一帶，想要借力打力。沒想到悟空只要速戰速決，哪裡耐煩你來我往地和他周旋，剛才那一撲也只是虛招，只等許旌陽出劍，便立時變招，跨步挪腰，閃身便到了許旌陽身後，揮棒徑向他後腦打去。

許旌陽沒想到悟空竟出此毒招，想要擋格招架，顯然已然不及，無奈之下，顧不得出醜丟臉，只得撲地倒了，猶如惡狗撲屎一般，但覺一陣棒風掠腦而過，颳得後腦生疼，只嚇得手腳發軟，汗濕道袍。

悟空罵了聲「膿包」，再不理會他，回身就往南天門內奔去。不料剛奔出兩步，只聽一聲大喝：「潑猴大膽！你想往哪裡去？」

悟空循聲看去，原來是張道陵、葛玄、魏華存三位天師都來了，便冷笑道：「你們便是四天師齊上，老孫何懼？！不怕告訴你們，老孫今天就是來找玉帝老兒的晦氣，一併算總賬的！若是識相，遠遠躲開，老孫也不來尋你們；若是硬要為玉帝老兒出頭，就別怪我老孫手下不留情面了！」

張、葛二位天師和悟空一向有點交情，倒還罷了。魏華存和許旌陽最為要好，也是素來嫌厭悟空，此時聽他口出大言，便罵道：「潑猴！你敢出此狂言！就憑你說的話，就是個萬劫不復的死罪！」

悟空生平最恨這些搬弄文字是非的饒舌之人，聞言大怒道：「我找玉帝算賬，就把你嚇成這樣？我若再失手被擒，就偏說你是我的同夥！哈哈……」

笑聲未落，魏華存早已氣得渾身發抖，劈胸一劍便刺了過來。倒也出劍精準，招數狠辣，確是名家風範。

悟空有意炫耀，不躲不閃，一含胸避開劍尖，揮棒便向劍身砸去，想要仗著金箍棒的分量砸斷魏華存的長劍。

魏華存並不把招數用老，手腕微縮，抖出兩個劍花，掃向悟空手指。若是掃到，任悟空力氣再大，手指受傷也難以使用兵器。

悟空見對手厲害，不驚反喜，長笑一聲，叫聲「變」，那如意金箍棒應聲拉長了幾尺，魏華存的劍花，盡數掃到了鐵棒上，只聽劍棒相交，聲如敗絮，魏華存大驚，忙撤手推開，瞥眼看自己的長劍，劍鋒處坑坑窪窪，已然崩出幾個缺口。

張道陵和葛玄見狀，不得已也拔出劍來左右夾攻悟空。魏華存趁機退開，喘了幾口氣，看到許旌陽也已經趕到，便叫了一聲：「老許，並肩上啊！」許旌陽點點頭，和魏華存一前一後攻了上去，形成四大天師合圍悟空的局面。

悟空深陷合圍卻是傲然不懼，幾個回合下來，他只覺精力充沛，似乎更勝從前，而且雙目此時已經不再劇痛，雖然見風仍會流淚，然而眼力之佳，眼神之銳，竟然較之從前更勝數籌，不禁暗暗稱奇，竊喜不已。

他不知自己本是天產靈石和摩尼舍利合體成胎，原是金剛之軀，經老君文武相調、陰陽相濟的六丁神火鍛煉四十九天，已然是堅不可摧，雙目更煉成了火眼金睛，能察祥瑞兇惡之氣，還只道在八卦爐中受了無盡折磨，怒氣澎湃，故而此時一發不可收拾。

幾個回合下來，四天師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悟空興起，越發揮灑自如，一棍重似一棍，四天師被迫步步後退，眼看就要退入南天門，便要失了門戶。

就在此時，悟空聽到南天門內一陣腳步聲響，忙揮鐵棒把四天師逼退幾步，抬頭望去，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原來是九曜星君全數到了。

火德星君大罵道：「妖猴怎敢放肆？！」率先便沖了過來，其餘八曜也緊隨其後，連同四天師，共十三員大仙把悟空團團圍住，手中兵刃法器此起彼伏，紛紛向悟空招呼過去。

悟空越戰越勇，一條鐵棒指東打西，變幻莫測，四天師和九曜星君連遇險招，不由鬆了包圍圈。悟空得理不饒人，口中暗念真言，把金箍棒變成一條擎天柱相似，使一招橫掃千軍，向對手猛擊過去。

四師九曜齊聲驚呼，紛紛駕雲遠遁，再無敢與悟空爭鋒者。悟空得意之極，大笑幾聲，挺棒徑入南天門，直奔凌霄寶殿而去。眾天丁見四師九曜敗走，早驚得四散遁逃，南天門內外頓時空空蕩蕩，全無平日威嚴整肅之氣。

看著悟空去了，四師九曜方才聚攏，太白金星笑道：「四位天師演得好戲！怎地不用四象陣困住妖猴，倒教人來搬救兵？」

葛玄笑著連連拱手：「金星好快嘴！我還沒問，你們只是虛圍，怎麼不使九宮大陣，白白地放走了妖猴？若驚了駕怎麼得了？」

羅睺星君低聲笑道：「你們都休在這裡說笑了，大家心照不宣，若非老君故意放出妖猴，諒他怎能活著逃出兜率宮？我等久在老君門下，豈不能仰體祖師心意？只是如此一來，陛下面前甚是不便，我們不可在此久留，且關門閉戶，各自散了才是。」

眾仙都道：「有理！」各自拱手道別，轉瞬間都去得無影無蹤了。

（本文節選自《大聖心猿》第二十四回：逃兜率大鬧南天門，闖靈霄惡戰通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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