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最先倡議反隋？說說唐高祖李淵的「美人之交」

作者：我方專欄作家秦四晃

中國古人有「八拜之交」，——順便普及一下，所謂「八拜之交」是指：

與好友不計較得失的「管鮑之交」。一塊兒做生意，管仲總拿利潤的大頭，鮑叔牙拿小頭卻從不在意，更重要的是，關鍵時讓賢力薦管仲做了齊國丞相。

人生互為唯一讀得懂對方的「知音之交」。俞伯牙高山流水的美妙琴聲，只有山中砍柴的樵夫鍾子期能解其中韻味。

釋前嫌願同生共死的「刎頸之交」。藺相如的博大胸懷換來了老將軍廉頗的真心敬佩，遂結金蘭，願替對方抹脖子。

用自己的死換哥們生的「捨命之交」。雙雙懷不世之才去奔前程，路遇災難，二隻能存其一時，左伯桃毅然自盡，成全哥們羊角哀。

榮辱與共如膠似漆的「膠漆之交」。東漢陳重與雷義這兩位，仕途相互提攜，過錯爭為代受，榮譽讓給對方。肝膽相照，不離不棄。

一諾千金的「雞黍之交」。範式與同窗張邵相約，畢業兩年後我定會去你家探望。時至，張家備酒肴以待，雖山高水長，範式如期而至。貌似一頓普通飯菜，實為踐行君子之諾。

不論年齡氣味相投的「忘年之交」。孔融與禰衡，一老一少，惺惺相惜，因才氣與秉性而不顧年齡的長幼，結為至交。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的「生死之交」。此即人們耳熟能詳的劉關張桃園三結義。

仔細瞧過，發現這裡邊有點蹊蹺，怎麼全是男人的事，沒一個女人的影子呢？即便是男人，八種交友關係也涵蓋不全呀？譬如我們常掛在嘴邊的「莫逆之交」、「患難之交」等等。

既然都針對男人，這裡姑且斗膽添上一「交」——「美人之交」。現今哥們結伴一起K歌泡妞稀鬆常見，古時風流才子相約同奔青樓也不在少數。若兩人間能做到將美人私下相授，此美人之交的高境界了。

唐高祖李淵就有這麼一位至交，此人名裴寂，官至大唐宰相。

裴寂很小時就成了孤兒，靠幾個哥哥養活。十四歲就做了州里的文書——現在的孩子十三四上個清華北大就稱作「神童」，簡直是沒見過世面！

裴寂的相貌用現在的話說，那絕對是個大帥哥，「疏眉目，偉姿容」，眉清目秀，身材魁梧。

裴寂起勢猛而後續乏力，到隋楊政權時，他二十郎當卻仕途仍不見大的起色。天分高的人難免心也高，裴寂早晚盼著能出人頭地。家裡窮，沒產業，官又小。所以他每次徒步打山西臨猗往長安都城來，經過華山華岳廟時，都要祭拜禱告山神：「窮困至此，敢修誠謁，神之有靈，鑒其運命，若富貴可期，當降吉夢。」 山神啊我是個窮人家孩子，冒昧求您給指點一下，若是我今生有富貴命，您就託夢告訴我吧！

這一招還果然見了點效，有天晚上裴寂睡夢中走來一位白髮老頭，對他講：你莫急，三十歲以後可大富大貴，最終可位極人臣。

此後這裴寂官職逐漸攀升，隋煬帝期間，先後擔任侍御史、駕部承務郎、晉陽宮副監。——都是伺候人的差使。

裴寂命運的真正轉機，開始於他交結李淵。

唐高祖李淵

方才我們說，隋煬帝手裡，裴寂做了晉陽宮副監，那麼晉陽宮監——也就是一把手——是誰呢？就是李淵，是時任太原留守的李淵兼著呢。也就是說，李淵當時是裴寂的上司。

李淵是隋煬帝的表哥，又是自己的直接領導，裴寂稜子倒得清。他把李淵敬重招呼得無微不至，李淵也挺喜歡這個副手。二人好到什麼程度？《舊唐書》是這樣寫的：「時加親禮，每延之宴語，間以博弈，至於通宵達旦，情忘厭倦。」就是既信任又厚待，李淵常請裴寂到家裡喝酒聊天，空閑時一塊兒下棋，有時通宵達旦對弈，李淵都忘了疲倦。

兩人交情好到光喝酒下棋嗎？當然不僅於此了。

下面這一段故事，唐書中講是李世民攛掇裴寂乾的，這實在是為了給唐太宗臉上貼金，而剝奪了裴寂的功勞。先看是個什麼事：

「寂以晉陽宮人私侍高祖，高祖從寂飲，酒酣，寂白狀曰：『二郎密纘兵馬，欲舉義旗，……』」

裴寂酒桌上把李淵灌醉，趁機安排晉陽宮宮女陪李淵睡覺。其實就這麼個事，問題是為什麼唐書專門強調這事，又要把它跟李淵父子起兵反隋聯繫起來呢？

這就得說說晉陽宮。晉陽宮為東魏孝靜帝始建，隋煬帝楊廣重建擴建，為天子避暑行宮。楊廣給自己的這處歡樂谷配備了正副宮監負責，豢養數千妙齡美艷女子，歸皇帝巡幸專用，他人不得染指，否則殺頭。

晉陽宮副監裴寂膽大包天，把皇帝的女人私自送到晉陽宮監李淵的床上，這還了得？另一面更嚴重，你李淵敢睡皇帝的女人，吃了豹子膽了？

唐書中之所以鄭重提及此事並將其記到李世民頭上，為的是說明，大唐基業是二兒子李世民首先倡議的。

明白人一想就不是那回事。毛頭小子李世民讓裴寂去干，裴寂就干？這殺頭的事那麼輕易答應？李世民怎麼知道他爹對宮女們垂涎？事實上是，裴寂和李淵，早就是一對玩伴，喝酒下棋只是其中一部分，賞美色睡女人則是二人另一個更熱衷的樂子。正因為兩人在分享美女這方面已不存羞澀，裴寂也想趁亂反隋而做更大的官，自己沒那個底子，只好借梯子上房，助推李淵鬧事，將來自己肯定能分一杯羹。

兩位在女人這事兒上，早就心照不宣配合默契了。也正因為與大唐開國皇帝有著這麼一層特殊的關係，裴寂在唐初，地位和待遇在高祖李淵這兒，別人永遠看不明白是咋回事。

隋恭帝禪讓，李淵假裝婉拒，其他人丈二和尚，唯獨裴寂死命地幾次三番竭力勸進。要不李淵問鼎江山後對裴寂說這話：「使我至此，公之力也。」

李淵每天安排御膳房送一份御膳給裴寂；外出巡察，必讓裴寂留守；視朝，拉著裴寂同坐；回後庭，直接請裴寂到卧室。——皇帝的卧室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

來而不往非禮也。做了皇帝的李淵自然再不缺女人，但對於有著同好的哥們，也不能吃獨食呀。《舊唐書》記：「因令貴妃三人齎珍饌、寶器就寂第，宴樂極歡，經宿而去。」李淵派三個貌美如花的貴妃，帶著酒肴寶器到裴府盡情玩樂。痛快玩吧，朕的女人今兒個專門陪你，享受一下群芳溢香的待遇，這一宿她們三個就交給你了。——至於裴寂睡沒睡皇帝的女人，撰史者哪敢將此細節明言天下？

位極人臣，恩寵無比，裴寂深諳物極必反的道理，何況李淵已將權力交給了兒子世民，他向李淵提出退居耕田。李淵怎麼也捨不得這位一起「扛過槍、過過江、嫖過娼」的哥們，眼淚嘩嘩直流，說你這就要離我而去？我不準，咱哥倆，你做你的三公大臣，我做我的太上皇，一起安度晚年，逍遙自在，不是挺好的嗎！

不久，裴寂受封司空，無須上朝，專門有一個尚書員外郎，每天去他府上送文件通報大事。史者羨慕嫉妒恨地寫：「其見崇貴如此！」

到了太宗李世民手裡，裴寂就過得沒那麼舒坦了，被閑置，受冷落，遭流放，還差點命喪異鄉。不過，畢竟有李淵老哥們那層關係，李世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最終還是召其回京。正巧這年裴寂謝世，享年六十歲，太宗追贈其河東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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