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龍與騎士是怎麼成為冤家對頭的？

知識 09-17

圖片來自網路

壹讀微信號：yiduiread

喜歡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壹讀君 | Monique

看完電影《他是龍》後，壹讀君一直在思考一個很深刻的問題：

為什麼龍一定要搶走公主呢？

為什麼搶走公主以後不趕緊吃掉，非要等騎士來救呢？（然後就被騎士幹掉了）

為什麼龍和騎士會成為相愛相殺（誤）的一對呢？

（趣哥：這是好幾個問題好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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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壹讀君上窮碧落下黃泉找到了這一本《龍與騎士恩仇錄》，下面就好好講講這一段蕩氣迴腸、愛恨交織的歷史。

1. 龍：堅持反派一萬年不動搖

西方傳說中的龍（Dragon）究竟源自何方已無從考據，可能是衍生自古人對蛇圖騰的崇拜，也有可能是源自對蛇的恐懼——很多神話中蛇都代表著邪惡勢力。巴比倫史詩《吉爾伽美什》中蛇誘惑吉爾伽美什，偷走了能使人類獲得永生的仙草；《聖經》中也留下了伊甸園中蛇引誘亞當夏娃的故事。

早期西方神話中龍（Dragon）與蛇（serpent）的關係總是模糊不清。Dragon源自古希臘語，意思是蛇或者巨大的海怪；日耳曼神話中龍的單詞是wyrm，意思也是蛇；其他語言中也是龍蛇混雜（咦這個詞好貼切啊）。古希臘史詩《伊利亞特》中阿伽門儂的劍帶上面有一隻藍龍，胸甲上面也有三頭龍的圖案——但我們實在不知道這裡的「龍」到底是龍還是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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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大利發現的有龍形圖案的馬賽克磚

公元前3世紀，長得確實很像蛇

龍的形象到中世紀才算初步定型。這種龍多數都是壞蛋（偶爾會有一兩個好龍，但大多數都是大反派），它長了蛇或蜥蜴一樣的身體，有著蝙蝠一樣的雙翼。一天到晚什麼好事都不幹，只知道到處噴火。雖然長了一對翅膀，但不知道為什麼就喜歡待在地下或者洞穴里，守著一堆金銀財寶，活脫脫一個守財奴的形象。

古英語史詩《貝奧武甫》（8世紀）中，因為人類偷了它的財寶，這只會噴火的守財龍大發雷霆，四處毀滅人類的城鎮。人類的英雄貝奧武甫帶領軍隊前去剿滅，但因為這隻龍太厲害（會噴火啊），他們根本打不過，貝奧武甫也受了致命的傷。關鍵時候，貝奧武甫的手下維格萊刺穿龍的胸膛，使龍無法噴火，然後幹掉了龍——維格萊由此獲得榮譽稱號（文學中的）「第一位屠龍者」。

北歐神話中龍不僅是反派，而且還是幕後大Boss。據13世紀的《埃達》所述，主神奧丁創造了世界之樹，但是惡龍尼德霍格纏繞並侵蝕著世界樹。當樹根被徹底腐蝕之時，就是世界末日降臨之日——「諸神的黃昏」。這時環繞著凡人世界的巨大海蛇（龍？）耶夢加得（洛基之子）也會從海中升起，與它的死敵——雷神索爾——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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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之樹，Friedrich Wilhelm Heine，1886

樹根被蛇纏繞

英雄史詩多數都描寫了主角戰勝各種敵人或者怪獸的故事。龍這種強大而又邪惡的生物，顯然特別適合被當作英雄功績的一部分。於是龍作為一個兢兢業業的反派，一直勤勤懇懇地重複著守財寶、搶公主、被騎士屠的職業生涯，簡直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龍偉大的貢獻奠定了它神話傳說中終極反派的地位——每個騎士一輩子都要屠一隻龍，不然人生不圓滿。

（英雄史詩是歐洲文學重要的組成部分。從古希臘的《荷馬史詩》（公元前一千多年），到中世紀早期的《貝奧武甫》（8世紀），到法國的《羅蘭之歌》（11世紀末），德國的《尼伯龍根之歌》（12世紀末），西班牙的《熙德之歌》（12世紀），北歐的《埃達》（13世紀）還有俄國的《伊戈爾遠征記》（12世紀）——直到現代的美國大片，都是這種英雄拯救人類的老套路。）

2. 屠龍者：騎士文化的興起

有龍就一定要有屠龍英雄。（龍：其實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守著我的財寶）

凡屠龍者，不唯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韌不拔之志。適逢惡龍危害四方，於是天降大任於斯人，斬妖除魔，所向披靡，救公主於惡龍之口，揚名立萬——等等公主是怎麼回事？

哦，這就要講到中世紀興起的騎士文學了。

中世紀非常流行的騎士文學有抒情詩和敘事詩兩種。簡單來說，騎士文學內容就是這些：與貴婦的愛情故事（被稱為「騎士之愛」），和異教徒鬥爭（主要是穆斯林），以及騎士的冒險經歷（打打小怪獸，屠一下龍什麼的）。

愛情故事絕對是最吸引人的部分，勇士為了心愛的人戰鬥之類的情節，簡直浪漫得不能更浪漫了——後來就變成了童話故事中勇士斗惡龍的故事。（《堂吉訶德》諷刺的就是這種完全不靠譜的浪漫騎士故事）

騎士（Knight）本來是低階貴族頭銜，源自8世紀查理·馬特（查理大帝的祖父）建立的采邑制度。在這個制度下，封臣只對自己直屬的封建主效忠——中世紀有句俗語講「我的附屬的附屬，不是我的附屬」。所以貴族們為了擴充實力，會培養很多效忠自己、並且經過正規軍事訓練的戰士，封他們為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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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世紀中期的騎士繪畫

身上的詞語代表騎士精神和基督教信仰

後來大家就想，不能白封這個頭銜啊，也要有點精神追求。因此要求每個騎士都要堅守騎士精神（Chivalry）與英雄主義情懷，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騎士頭銜就漸漸地變成了一種榮譽與高貴的象徵。法國的《羅蘭之歌》講述了查理大帝帶領他的騎士們征討異教徒的故事，主角羅蘭被塑造成一個完美的騎士——忠誠、勇敢、謙卑、誠實、信仰、公正且愛護弱小。

騎士精神混合了傳統的英雄主義，加上新興的騎士貴族文化，當然還有堅定的信仰。一個完美的騎士既要有貴族的風度，還要有修道者的虔誠——等等，修道者是怎麼回事？

這個就說來話長，因為中世紀文化簡直是個大雜燴，既遺留了傳統的古希臘羅馬文化，還混雜著日耳曼與北歐的神話傳說，後來基督教文化漸漸強大起來，騎士精神也就包含了宗教信仰。騎士精神興盛於十字軍東征時期，當時教皇帶頭，不遠萬里，去討伐異教徒。教會也開始擁有自己的騎士團，他們宣稱這些騎士不僅忠誠而勇敢，還擁有對上帝的無限虔誠——也就是說人家不僅有精神信仰，而且境界還不是一般的高。

騎士文學的核心內容就是對騎士精神的歌頌，其中流傳最廣的是亞瑟王與圓桌騎士的故事。亞瑟王到底是誰？大家都不知道，一般認為他是6世紀時反抗盎格魯-撒克遜人入侵的凱爾特人領袖。9世紀時亞瑟王的傳說就在威爾士地區流傳。12世紀蒙莫斯的《不列顛諸王史》記載了亞瑟王的故事——但是這時候亞瑟王大概已經死了有好幾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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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亞瑟王形象的掛毯，1385

身上是傳說中亞瑟王的紋章

也許是因為亞瑟王的故事是很好的改編素材，於是亞瑟王和他的圓桌騎士被描寫成騎士精神的完美踐行者。他們的故事在中世紀家喻戶曉，婦孺皆知。有名的著作有12世紀特洛瓦的《亞瑟王傳奇》，15世紀托馬斯·馬洛禮的《亞瑟王之死》——直到近代還有亞瑟王的故事流傳，比如19世紀丁尼生的《國王的敘事詩》，1958年T·H·懷特的《永恆之王》——亞瑟王簡直就是西方貫穿古今的第一傳奇人物。

3. 近代西方文學中的龍與騎士

古典史詩英雄般的品格，貴族騎士的風度修養，再加上浪漫的愛情故事，以及各種童話、神話和民間傳說中的妖怪猛獸——龍與騎士（屠龍者）漸漸變成西方文學中長盛不衰的主角與反派。

19世紀的歌劇《尼伯龍根的指環》（根據德國史詩《尼伯龍根之歌》改編）中，英雄齊格弗里德手持寶劍，勇斗惡龍，最終殺死巨龍。除了背部的一小塊，龍血覆蓋了他的全身，齊格弗里德因此獲得了金剛不壞之身，並學會了鳥語——龍已經變成了某種神話中的生物，而且擁有非同尋常的魔力。

托爾金的作品《霍比特人》裡面的史矛革龍，原型就來自《貝奧武甫》中的那隻噴火守財龍；根據遊戲《龍與地下城》改編的小說「龍槍系列」取材於神話傳說，將龍與騎士的設定再次細化——之後的奇幻小說例如《伯恩之龍騎士》、《地海傳奇》和《冰與火之歌》等都有關於龍的內容。

總之，龍就是一種可愛的、會噴火的、長著翅膀的類蛇生物，經常幫助騎士得到公主的愛情，時不時還送上經驗與裝備，毫不利己，專門利人，拳拳之心，天地可鑒。

最後祝大家中秋快樂，並奉上龍母的愛心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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