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公司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问题出在哪儿？

题图来源：CileMontgomery / CC BY-SA

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不相信装修公司？

知友｜王珦

作为一个自由设计师外加包工头外加家具设计师，我对装修公司有一种既轻视又理解的复杂感情。

我多从一个室内设计师的角度来说说感受吧。

首先，很多装修公司的经营模式和有追求的设计师的理念有所冲突，一些低劣的装修公司里边的设计师其实本质就是业务员，自带笔记本会画 CAD，然后认识一些效果图公司的人，用一张嘴和效果图来欺骗客户。

这种局面形成是由于市场上愿意承受高设计费的客户毕竟还是少数，一些对装修懂点皮毛、动手能力较强的人是不尊重设计师的，他们甚至一分钱设计费都不想掏，而装修基本是一个界面的处理过程，发生的价值几乎都是按面积计算，不像家具可以把设计成本也包含在产品最终定价里，装修公司界面处理的价格不可能给客户报一个明显高于市场各工种平均工费的价格。

于是，很多装修公司打出了免设计费的招牌，为什么能免设计费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压根就没有设计，也因此，装修公司根本没有能力也不愿意去养拿高工资的设计师，相对来说，业务员对他们更加实用，而业务员的收入，自然就是靠拉来业务的百分比提成了。

第二点，装修公司之间的恶性竞争逐渐演变为价格战、折扣战、套餐站等各种拿不上台面的营销手段比拼，尤其是在中低端市场。

报低价用劣质主材后期又发生无数增项，让图便宜的人最终花高价施工质量还没有得到保证。

预收很少的水电预付款，但在施工时有意把线管水管多走，能穿墙打洞直行的地方绝对要绕行，能绕上顶打转的绝不走地，美其名曰方便检修，最后决算时的水电发生量是预付款的数倍。

到这时候有的业主急了，可急也没用，合同在那白纸黑字签着呢，人家又没骗你，什么，您生气了，哦，对不起，先把钱结清，反正我们钱也赚了，您短期内也不会再置业，所以就不算我们潜在客户了。

这就是选择装修公司的试错代价，现在明白了，晚了！

但是就像醉狮兄所言，这种不健康的手段充斥着如今中国的各行各业，可以说这就是整个中国商业社会的整体氛围，装修公司是一个把利益最大化与企业方方面面良性运转作为目标，并且在整个复杂的运作环节中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机构，变成如今这种样子，是不难理解的。

甚至可以说，这些手段基本都是在和复杂的客户群体斗智斗勇的过程中练成的，所以太祖说，与人斗，其乐无穷，乐就乐在我就是把你玩了怎么了，谁让你 TM 那么想占我便宜呢？讨厌，人家是收费的。

第三点，是第一点的衍伸，还是所谓的设计师们不务正业，跟材料商勾结，拿高额提成，有时提成甚至比材料应有的价格还高。

我认识好几个设计师自己其实就是某品牌材料的代理，于是他们会在施工过程中不顾一切的向业主推销自己的产品。

大家应该明白，想做好设计需要多么龟毛多么作死才行，真正的设计师看到设计中某一个细节稍有差错，就想把整个设计都砸掉重建，这感觉就像在完形心理学中当人看到一个椭圆就拼命想把它变为正圆一样让人难以忍受。

可如果一个设计师可以为了利益在设计中把不该存在于一个空间的东西拼命往里填塞，试想一下，那该有多可怕。

我前面所说的那几个设计师中的一位，他是某知名装修公司的所谓首席设计师，同时代理罗马柱，在做一个别墅项目的时候，他成功将四根柱子推销出去，装在了本就局促的门厅，使人连基本活动的尺度都变得紧张，业主后来在一怒之下找人将柱子悉数砸掉。

潜台词就是反正我有的是钱，我要以此表示抗议，告诉大家我不是 SB......

由于父亲在行业里时间很长，再加上我近几年的积累，认识了很多材料经销商，这也让我深深意识到上面所说的那种勾结是根深蒂固的。

由于和一些客户相处的很愉快，有时我在某个熟识品牌的地板或者壁纸里找到了很适合他的空间使用的款式，而恰恰这个品牌与款式的东西打完折的价格也在他经济承受范围之外，我就会告诉老总，这是我哥哥或者是我叔叔，你就按给我的价给他。

这样做并不是我故意有钱不赚，其实我只是想自私地体会下看到自己的设计拼图又完整了一点时的快感，既然这也顺便能帮助到客户，我又何乐不为。

这样做了几次后，几个材料商就都开始警告我，不能这样搞了，一定要给自己留空间，你即使这样一分钱不赚，别人依然会怀疑你赚他钱，没人会记你的好。

于是没办法，我只好改变策略，提前跟客户说好，这个东西值多钱，但是材料商不能这个价卖给你，我拿了回扣后退给你。

还有一些东西，我直接认识厂家的人，出厂价拿到的东西我会以经销商所能给出的最低折扣拿给别人，我认为这是合理的利润，这个钱我也会赚。

反正我也知道，不管我怎么样做，都会有客户觉得我肯定还是吃了回扣，这都无所谓，但是这种诡异的氛围让我感到恐怖，这真的是整个社会氛围的一个缩影。

第四点，为什么要叫装修公司、装饰公司呢？因为他们很诚实，他们是在做装饰、做界面的处理，就像在一面墙上画装饰画一样，他们并没有参与或者只是被动参与到了空间的改善、整个房子尺度的把握。

一个环艺系、装潢系的学生来到一个毛坯房，脑子里常常首先想到的是，我要在这面墙做一个造型，我要在这个梁下做一个拱门，而不是像一个真正的设计师那样首先去思考这两个空间是要沟通好呢还是要区分好呢？

这里很狭小，用什么手段能让其显得宽敞？这里的结构有些突兀，我能想什么手段在赋予其功能性的同时，将其淡化。

和一个长辈聊天时，他说，发现一个空间的缺陷，利用这个缺陷进行设计，让其成为整个空间最大的亮点，就像很多好的文学作品都是这样诞生的。

一个好的空间和舒适的空间并不一定要炫技般赋予它不明了的东西，但一定是能让人长时间滞留不感烦躁，明明是经过改善或修饰却又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我不是否定装饰的作用，装饰有其强大的力量，优秀的设计师在装饰上也应该下很多功夫，但装饰永远应该排在空间设计之后，作为设计的补充或者说点睛之笔出现。

而家具永远是空间的核心，一个空间是否能处置妥当，家具的体量、功能性、形式是否合适往往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装修界面就像画布上的背景，家具是背景上所要描述的主体。

所以，一个好的室内设计师应该懂得家具设计，即使不懂，也应该尝试在设计的初期就确定好市场上能找到的适合改善这个空间的家具，然后以其体量与色彩为基准，进一步考虑基础装修所需建材的形式、质感与色彩。

父亲常说，中国室内设计落后欧洲接近 100 年，这基本是从莫里斯手工艺美术运动和后来的包豪斯时代算起的。

由于中国人自解放后数十年一直都在解决温饱问题，对室内设计根本就没有概念，后来有了装修的概念，也就是刷刷墙，铺贴瓷砖，做几个柜子能放衣服，最后把床摆进去能躺就好了，这基本都靠一些零散的工人就能完成，他们也就是装修公司的雏形。

后来人们口袋里有点钱了，一些中年人就开始回忆年轻过穷日子的时候最羡慕别人住什么地方？当然是外国电影里古堡宫殿，还有爱新觉罗住的紫禁城了，于是......甚至直到近几年，由于长期不受重视，大学里连几个这方面像样的老师都很少。

本末倒置为主流的装修时代还在继续，数十年间不断有个体在为正确的方向努力，但终究抵不过人潮汹涌的市场选择。

随着信息时代的迅猛到来，我们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也在和装修公司打交道的时候感觉到某种不对劲。

很多人手上拿着最先进数码设备，身上披着米兰最新款的设计，可是却没有住进一个与身上其他东西同水平层次的空间，显然这时他们已经意识到，普通的装修公司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不满与不信任在这时候出现也显得更加正常。

一些优秀的设计团体与工作室在悄悄出现，但室内设计毕竟是室内设计，不像绘画，也不像平面设计，只要想到的东西就能把它做出来。室内设计理想方案会受到材料的局限，找不到的材料就是找不到，急死你也没办法。

室内设计还会受到施工方的局限，你知道要教会一个初中毕业的工人看懂标准施工图有多难吗？你知道向一个家具厂工人解释一个复杂家具的剖面图、三视图需要多久吗？

所以我说我也很理解那些装修公司，他们有那么大摊子需要运转，又要在复杂的客户群里进行周旋，这决定他们必须程式化的将他们的模式运转下去。不像我们，工作室几个人高兴了，什么都好说。

所以我说，不满不信任是对的，因为他们的模式落后而且氛围不健康。

但是他们赚你们的钱，都是应该的，因为你让他们有机会利用你人性中的弱点。

也不是说他们有多么无耻，而是你们也并没有对更好的表示足够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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