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票房最慘的一部電影，敗在三十年前的人看不懂

2016-09-22 虹膜翻譯組 虹膜

原標題：《天堂之門》是西米諾拍給21世紀看的

作者：Richard Brody（《紐約客》）

翻譯：Angrybaby

校對：lannie

電視廣告給電影帶來了哪些好處（如果有的話）？

顯而易見的是，在創意廣告全盛的上世紀六十和七十年代，廣告從當時的電影製作中借鑒了很多，比如法國新浪潮中誕生的跳接（jump cuts）剪輯，及雅克·塔蒂（Jacques Tati）和理查德·萊斯特（Richard Lester）作品中的荒誕幽默；但要論廣告的導演方式和技巧又對電影製作做出過哪些貢獻，我在八十年代早期和中期的時候在這個領域工作過幾年，當時的我答案會是「沒什麼貢獻」。

然而，在進入電影領域之前，邁克爾·西米諾也曾是一位廣告導演，並在行業中深受歡迎。

伊莎貝爾·於佩爾、邁克爾·西米諾

上面的短片展示了他1967年執導的一個廣告。西米諾指導的動作中有一種歡快感，這種狂喜的感覺不僅通過編舞傳遞，更通過舞蹈的影像傳達（請注意0:42時鏡頭前的旋轉）。

《天堂之門》中漫長而瘋狂的舞蹈場面在現代電影中可以算是最為引人入勝和令人振奮的，而他的群眾場面也給人同樣的感受，比如在哈佛畢業典禮上，人群里滿懷期盼的神情格外醒目；新移民在溜冰場（影片的片名由來）聚集，共同來面對迫在眉睫的危機。

最近當我通過「標準收藏」新發行的《天堂之門》DVD重看這部電影時，我被震撼了。影片的許多鏡頭之間沒有承接，宏大壯麗的長鏡頭與其它短鏡頭交切，但許多鏡頭的開始和結尾缺乏內在戲劇關聯。這並不是一個缺陷，因為經由不同鏡頭的組合，場景和影片本身已經具備了足夠的戲劇衝突。

現在，所有這些鏡頭都強烈地觸動著我，而這是我在二十多年前看這部電影的時候並沒有感受到的。那些寬幅鏡頭、長鏡頭、宏偉的場景、無垠的想像、盛大的活動，就像一塊塊碎片稜角畢露，彰顯著它們之間的不同。在很大程度上，這部影片不是快速剪輯的產物，而是由這些「大而宏偉的東西」衝擊碰撞而成。

當然，電視廣告（比如上面展示的那一支）往往是急速剪輯下產生的。廣告簡短，從而促使製作人想方設法將更多的內容塞進有限的時長，在很短的鏡頭裡要迅速表現主題，這一特點也使那些有著較強設計感的導演更適合廣告拍攝，他們有能力在快速變換的動作中提供細節信息，這也恰恰是西米諾在《天堂之門》中所呈現的。

快速剪輯最初並不是源自廣告導演和剪輯師，愛森斯坦（Eisenstein）二十年代的電影中已經有了這一手法，而他當時的影片也旨在兜售某些東西。多年後，當兜售已經不是影片的拍攝目的，這時他的影片《伊凡雷帝》（Ivan the Terrible）中，鏡頭便大大加長了。

在速度與推銷技巧之間、簡潔與說服力之間可能有著聯繫：引導觀眾抓住影片的重點（用藝術影像來加以突出），並在疑問產生之前迅速變換場景，避免觀眾注意到場景中可能產生歧義的內容。這就是影片長短的意義：給予觀眾領會各種情景的時間。

西米諾在《天堂之門》里展現了一種「顯著性」藝術：他對於作品有著敏銳感受，在關注細節的同時也注重全局，在點和面之間、個體和整體之間、靜態和動態之間創造視覺和心理的雙重戲劇張力。影片注重豐富的細節，不止著眼一處而在許多地方都大量著墨。

它們之間的聯繫與碰撞意外呈現出了一種現代主義的突兀與晦澀，以及一種挑戰經驗極限的瘋狂感。這部影片並非要傳達一個商業信息，在這裡，西米諾引發了一種振奮人心、刻骨銘心的強烈情緒，一種與廣闊世界產生巨大共鳴的內心感受。

西米諾呈現了一個充滿表現力的電影，他究竟是通過美學和哲學設計，還是僅僅跟隨自己的藝術衝動，他對美和生活的感知，來達到這一效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最終呈現出一部引人入勝、感動人心又與眾不同的現代主義電影佳作。西米諾不僅是從電視廣告行業出身的最好的導演，他同時也是向電視廣告汲取最多的人。

《天堂之門》上映後的32年以來，電影行業變得愈加「古怪」，當然在這裡是褒義詞。西米諾在《天堂之門》里所呈現的現在已經屢見不鮮；韋斯·安德森（Wes Anderson）、保羅·托馬斯·安德森（Paul Thomas Anderson）、索菲亞·科波拉（Sofia Coppola）、大衛·芬奇（David Fincher）、泰倫斯·馬利克（Terrence Malick）（馬利克早在西米諾電影問世的時候已採取同樣的拍攝方式）等都呈現了相似的作品。

不僅他們，許多流行娛樂行業中不那麼知名的藝術製作人也做了相關嘗試。馬丁·斯科塞斯在《雨果》中對3D技術的運用也讓人聯想到西米諾充滿細節的場景設置和令人目眩的動作設計。當代好萊塢最好的電影正與它的晦澀及淺顯短兵相接，並以這種方式延承新浪潮、安東尼奧尼（Antonioni）和約翰·卡薩維茲（John Cassavetes）的作品。

這也解釋了電視劇集的興起和成功。人物、劇本和故事線取代了單純影像，闡釋取代了故作神秘，展示取代了製造秘密，結構的重要性超越了創造的重要性，這些都是劇集的特點。它們廣受歡迎（同時伴隨著批評）並非源於經典電影，而是源於對電影行業價值的保守繼承，儘管它在經典時期已日趨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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