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我一代三國武將,怎麼就成了伽藍護法?
在漢地寺院中,大雄寶殿的東側的配殿,常常會設置為伽藍殿。
伽藍一詞,梵語為samgharama,全譯為僧伽藍摩,又作僧伽藍,意為寺院、僧園。而伽藍殿所供奉的,即是守護寺院和僧園的神靈——伽藍護法。
伽藍殿供奉的主尊並非十分固定,早期的寺院,常在伽藍殿供奉給孤獨長者、波斯匿王和祗陀太子三位古印度人物,以紀念他們在佛教歷史上做出的重要貢獻。
相傳「祗樹給孤獨園」是給孤獨長者用金錢購置波斯匿王太子祗陀的花園改造的
而根據佛經的記載,原始佛教共有十八位伽藍護法,分別是美音、梵音、天鼓、嘆妙、嘆美、摩妙、雷音、師子、妙嘆、梵響、人音、佛奴、頌德、廣目、妙眼、徹聽、徹視、遍視,這「十八伽藍神」也常常會出現在伽藍殿中。
但要說中國人最熟悉的伽藍神,恐怕還是關羽關二爺。
中台禪寺伽藍殿供奉的關公
至於為什麼一個中國歷史上的武將會成為伽藍護法,這既是偶然,也有著內在的必然性。
| 從凡入聖 |
如果給歷史上的武將按知名度排個序,武聖關羽恐怕死活掉不出前十。
關羽的名氣之大,即使是尚不識字的小孩,大概都知道有這麼一位過五關斬六將的大將。這當然與《三國演義》的風行有關,但事實上,關羽的家喻戶曉,也離不開宗教的影響。
三國電影中關羽形象
關羽其人,向來被認為是忠信仁義勇的代表,在蜀國三分天下的過程中,他立下了赫赫戰功。而他在蜀國做的最後一件大事,就是鎮守荊州。
關羽在荊州呆了大概五六年的時間,死後也葬於此,而荊州一地,長期以來就有「信巫鬼、重淫祀」的傳統,面對這樣一位為人勇猛、叱吒風雲而又本身極有德行的歷史人物,關公信仰和崇拜很自然在荊州地區傳播開來。
湖北荊州關帝廟
然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關公信仰僅僅局限於荊州一帶,也只停留在民間層面,是真正意義上的區域性民間信仰。
但可以說,關二爺此時已經脫凡成聖,變成了百姓祭拜的對象,只是距離最終進入寺院,則還差了一段因緣。
| 從民間到殿堂 |
這段欠缺的因緣是什麼呢?
根據佛教典籍《佛祖統紀》記載,它是一次「點化」:
隋開皇十二年十二月,天台宗祖師智者大師到荊州,欲建精舍於玉泉山,一日,他正趺坐入定,忽然天地晦冥,風雨怒號,妖怪倏變,只見關帝顯靈,率其鬼神眷屬現出種種可怖景象,以擾亂智者大師。
大師面無懼色,並斥之為死生輪迴、貪貴戀福,言畢,妖象俱變,是夜,雲開月朗,關羽現身,經大師教化後,關帝乃向智者大師求授五戒,皈依佛法,正式成為佛弟子,並且誓願作為佛教的護法。
天台四祖智者大師
這則傳說是否真的存在嗎?
想來一代武聖關羽也不至墮入餓鬼道,還要為非作歹,擾亂僧人……
更加合理的解釋,恐怕還是說這是智者大師為在荊州地區傳播佛法所採取一種策略——即利用當地盛行的民間信仰來增加自己的權威性。
這種「方便說法,應時變化」的策略在佛教史上很常見,正如佛陀教導的,傳播佛法這件事就像是幫一群人渡河,其關鍵不是交通工具是什麼,而是能不能幫人渡河。
那麼,對於僧人而言,如何才能造出一條人們願意搭乘的船,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佛陀會根據眾生根器選擇說法方式
給一地的民眾傳播佛法,如果能夠利用當地的民間信仰,事情自然也會更加簡單——對於智者大師而言,荊州的關帝信仰恰恰就成了他造船的材料。
而關羽忠信仁義勇的形象,也非常符合佛教對於伽藍護法的定義,因此,從智信大師的天台宗起,關羽逐漸被納入到了佛教的信仰體系。
就這樣,伴隨著一個頗有意味的傳說,武聖關羽走入了佛陀的殿堂。
| 從地方到普及 |
宋以後,官方和民間對於關公的信仰愈加興盛。
宋、元、明、清……歷朝歷代的統治者都曾經給關羽加封,而關公作為佛教的伽藍護法,也逐漸被更多人所接受,原本是一時一地、一宗一派的信仰演變為了全國性、整體性的信仰。
光緒五年,關羽被加封為「忠義神武靈佑仁勇威顯護國保民精誠綏靖翊贊宣德關聖大帝」
到了明清之際,關公死後皈依佛教的故事已經被寫到了《三國演義》之中(詳見第七十七回「玉泉山關公顯聖 洛陽城曹操感神」),玉泉山的傳說也就成了家喻戶曉的故事。
漢傳佛教這個供奉關公的傳統也影響了藏傳佛教——皇家廟宇雍和宮就有一個祭拜關老爺的殿堂。
雍和宮供奉的伽藍護法關羽及副將關平、周倉
而除了佛教,道教也希望將關公納入自己的信仰體系之中,如果你去過道觀,大概會知道關公還是道教的武財神之一。
話又說回來,雖說佛道對關羽的先都是擴大信眾的一種需要,不過兩相比較,或許還是佛教伽藍護法的「職位」更加適合勇猛仁厚、信義兩全的二爺吧。
至於祭拜神靈,歸根結底還是一種紀念,高居殿堂的佛菩薩們,實際上應當是我們的學習對象才對。
正如我們拜佛是希望學習釋迦牟尼的智慧,在祭拜關公的時候,與其指望著他來保佑我們升官發財,真正更加需要的,恐怕也是學習他的忠義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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