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秋涼

人煙寒橘柚，

秋色老梧桐。

……

- 特約專欄 · 淺淺秋涼 -

淺淺秋涼

作者 | 康娜

天驟然涼下來了。

閑雲淡逸，一朵朵高高地飄在蒼藍的天際上，悠哉悠哉地游著，任由夕陽將橘色的光輝灑落到大地，投射出斑駁的陰影。

淡淡白霧遮纏巍巍青山，岑岑，寂寂，莊嚴，肅穆，似夢似幻。山勢輪廓依稀，儼然一幅簡潔透明的油畫。而那繚繞的白霧，像極了女子圍著的白色紗巾。

那女子一定在攬鏡自照吧。但怎樣看，都是一位打折不扣的樸素憨實的村婦呢：穿著底色蔥綠的衣裳，卻染著紅色、橙色和各種雜色的花朵，頭上插著綠色和黃色的發簪，滑稽得讓人抿嘴直樂。

山下橫著的一條路與豎著的這一條搭成了一個「丁」字。「丁」字的那一「鉤」就是家門前那條不長不短的林蔭小徑。小徑總是清幽而靜謐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鋪上了一層薄薄的落葉。

梧桐樹簡直有些虛張聲勢，一幅一柱承天、遮天蔽日、堅不可摧的樣子，葉子卻像是粘在葉柄上一樣，輕微的一縷小風吹來，大大的梧桐葉就盪啊盪地掉落了。

忽想起「人煙寒橘柚，秋色老梧桐」的詩句，心裡也滲生出些許涼意，不免有些寂寥和失落。

裸露在空氣的肌膚有些冰涼，那種涼意順著毛孔直沁心脾。心裡深深處，有什麼東西在漸漸遠離，或許是某個人，也或許是某件未解的心事，亂亂的，像風掀起的簾櫳，忽閃著，一會兒飄起了，一會兒又落下。

西瓜和葡萄也難以入口了。人懨懨的，思想著若是能變成一株野草就好了，什麼也不關心，那裡也不去，就躲在某塊石頭的背後，即使山風吹來、細雨打來，也只偶爾懶洋洋探出頭，瞄一眼原野的空寂。

樟子松靜靜佇立在花園，像一位慈祥的長者伸出條條結實的臂膀，默默注視著孤單的行人。觀賞桃樹顯得很憂鬱，春日桃花、夏日桃子都先後離它而去，只剩它負載著濃密的綠蔭，蹙眉思忖。

對面的黃桷樹，將枝葉伸到二樓誰家陽台、窗戶，柔和的燈光載著優美的鋼琴的旋律破窗而來，心怦然一動。那彈琴的，一定是穿著毛線背心和格子裙的女兒，一邊看著曲譜，一邊十指如簧靈巧地彈奏。而她的母親，就坐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安靜地聆聽著。

走著走著，才發現不知不覺走進了一個碩大的音樂廳。秋蟲鳴聲四起，在草叢、在牆角、在樹根、在花壇，獨唱的、合唱的，嘈嘈切切，長長短短，高高低低。忽有一兩隻蟋蟀從你面前飛過去，即使你的衣角碰得它打了個趔趄，它也不介意，繼續振羽朝它想去的方向。只是，那「唧唧唧」、「嘟嘟嘟」的叫聲是愈加響亮了。

金鹵燈躲在草叢的鐵殼裡，發出幽幽藍藍的光，世界神秘而安靜。

葦塘邊的叢叢蘆葦在風中瑟瑟，「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沒有在水一方的伊人，母親的白髮卻盈盈在目。秋涼了，穿越幾十公里的思念能否抵擋住家鄉薄寒襲人的深夜……

月亮漸漸升到高樓之上，端莊地浸在五彩的光暈里。好久沒有放下胸襟，攬上一懷的月色，欣賞這如水月華了，在來來去去的光陰里，這樣的好時光又有多少呢？

不一會兒，露水下來，院里納涼的竹椅也濕了，回到家，眼皮就打起架來，頭一沾藤席，就起了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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