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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廳、彈子房、回力球場:老上海文人的娛樂生活

原題為《老上海文人的娛樂生活》


1927至1937年間的上海知識群體,在日常生活中時常涉足一系列新型娛樂場所。儘管,這些場所已被上海市民階層普遍接受,但知識群體對於此類兼具危險性與刺激性的場所,仍然抱著一種矛盾的態度。

舞廳、彈子房、回力球場:老上海文人的娛樂生活


進入1920年代,跳舞成為上海灘時髦的娛樂活動,爵士樂隊風靡一時。典型的夜生活可以是在斜橋弄(今吳江路)有菲律賓樂隊伴奏的聖安舞廳喝威士忌,或者是在邁爾西愛路(今茂名南路)有著巨大半圓形吧台的法國俱樂部喝苦艾酒。大部分舞廳里的舞會都持續到凌晨。


上海開埠,帶動了城市娛樂業的空前發展,為市民提供了數量眾多、內容各異的現代都市娛樂項目。1934年,中國旅行社編輯的《上海導遊》中提及上海的娛樂活動時指出,「其列於娛樂之門者僅如下項:(一)電影,(二)京戲,(三)遊藝,(四)舞場,(五)哥而夫球場。」舞廳、彈子房、回力球場等地,既是上海作為遠東國際大都市的一個體現,也因其具有的西化色彩而受到上海知識群體的垂青。


在上海的大學教員中,「一般收入不太高的教師會參加像看電影、看戲、跳舞等一類低消費的活動;有中等收入的人,則會參加一些類似騎自行車、划船、游泳等體育活動或西方式的沙龍、郊遊活動。」許多滬上文人閑暇之時更樂意光顧這些場所,有些人甚至長期沉溺於此。

舞廳里的「噩夢」


上海自開埠以來,隨著西人定居租界,交際舞也現身其間。由於西人男女比例嚴重失調,再加國人對這種「有傷風化」的摟抱之舞殊難接受,所以交際舞在滬上長期未獲批准,只局限於西人的私家聚會或團體慶典,數量和規模亦均有限。因此,長期以來,跳舞一直是上流社會小眾範圍內的一項高雅娛樂活動。


民國建立後,社會風尚日趨開放。1920年代中後期,跳舞逐漸成為一種時尚娛樂活動在上海蔓延,舞廳如雨後春筍般湧現滬上。1927年是上海舞廳史上的驟盛之點。彼時的上海成為遠東最大的工業、貿易和金融都市。1930年代上海營業的舞廳數量頗多,常年維持在30家以上,蔚為大觀。跳舞人員由早先上流社會的精英階層,擴大至新興中產階層與普通市民,跳舞也從一項高雅的、小眾的娛樂活動,漸變為一項通俗的、大眾的娛樂活動。


投機者紛紛開設小型舞廳,專門吸引中等階級舞客,如勝順風、逍遙、夜總會、惠令登等,舞票之廉出人意料,每元五跳至八跳。一些中小型茶社、酒吧、咖啡館等開始兼營跳舞業務,一些舞場也開始將咖啡、喝茶等業務與跳舞捆綁經營,時有「茶舞」一說。「所謂茶舞,實最經濟之舞,凡持有茶舞券者,可無條件享受清茶一杯、點心數份,但舞客須於晚間跳舞時,購舞票滿洋五元者,始得奉贈一張,此亦舞場主人聯絡舞客之一種手段耳」。


當跳舞日益大眾化後,充斥舞廳里的既有醫師、律師、商人等中上層人士,亦有流氓、無業游民等三教九流。一些作家、自由撰稿人等文人既希望體會跳舞的樂趣,又不願混跡於普通舞廳,他們別出心裁,另找地方舉辦私人舞場。這種舞場不對外開放,只面向文藝界同仁,既是文人自娛自樂的產物,也是文人藉以同其他階層相區隔的活動方式。

舞廳的燈光、音樂等氛圍,給1930年代的滬上文人帶來了愉悅感受。每個人都感到自己在一個熱情奔放、充滿活力的群體中,不再彼此分離。「舞女盈座,紅綠繽紛,個個爭妍斗魔,打扮入時。人人擇偶起舞,隨著音樂的聲調,各作舞姿的徐疾,大有此樂只應天上有的感想。無怪一般青年,樂此不疲」。另一方面,他們對舞廳里暗色的燈光、舞女與客人之間的親密接觸持抵觸態度,將舞廳視作「銷金窟」與危險的色情場所。「可以摟抱著不相識的女子,隨著莫明其妙的樂聲,像擺渡船般的拖動。惡劣的舞女,惡劣的舞客」。


彈子房、溜冰場與游泳池


彈子房即後來的撞球室,是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上海常見的娛樂場所之一。所謂「彈子」,既不是音譯,也非意譯,因其像中國古代民間彈子類遊戲,故以得名。


清末民初,「彈子」作為一項娛樂活動傳入中國,並在民國時期日益流行,成為許多趨新尚奇的都市人日常休閑活動之一。在上海,一般彈子房設在茶樓裡面,開彈子房的茶園一般是一品香、洪園、華眾等著名老字號茶樓,它們本身就有著很好的客源,開設了彈子房以後,吸引了更多前來打彈子的茶客。上海也不時舉辦彈子比賽,並在報紙上進行具有民族主義意味的宣傳。


滑冰作為一項運動,在中國古代已有雛形。《宋史》載皇帝「幸後苑,觀冰嬉」,可見滑冰實為一種供官僚與富人階層觀賞的雜耍性活動。至清代,滑冰已經開始逐漸普及為一項大眾活動。乾隆年間出版的《帝京歲時紀勝》中記載,「冰上滑擦者所著之履,皆有鐵齒。流行冰上,如星馳電掣,爭先奪標取勝。」

民國時期,滑冰運動被視作一項西人喜好的娛樂活動引入上海,並受到上海人的喜愛。「上海跑冰場只有一家,……原址即今虹口大影戲院也,後移至虯江路,……嗣因上海大戲院建築舞台,遂遷至虯江路之北,地鄰鐵路,復極黑暗,出入諸多不便,生涯遂一落千丈,未幾乃移入新世界,遊客趨之若鶩焉」。


游泳作為一項兼具健身與娛樂的戶外活動,為1930年代的上海城市居民所喜愛。彼時上海市內的游泳池主要有四種類型:公共游泳池、團體游泳池、學校游泳池以及私人游泳池。其中,規模最大的是租界工部局在虹口建造的公共游泳池。該游泳池為露天式游泳池,北側有看台,池中有一立柱式噴泉,水從上端流入池中。該游泳池常常人滿為患。


《良友》上刊載的一篇《大上海的熱》中描寫當時的場景,「人,男人,女人,從跳台上往下跳,跳到水裡去。一個,兩個,三個,老是那麼樣,跳著,跳著。大熱天浮在水裡是多麼有趣多麼好玩兒的事。大家都帶著笑臉兒。」據曾經在虹口游泳池游過泳的鄭逸梅先生回憶,當時還沒有「比基尼」,泳客都穿連體泳衣,連男子也穿背心式泳衣,女子則多穿連衣短裙式。


跑馬場與回力球場

二三十年代的上海賭博活動日益流行。從20年代開始,上海先後形成了3個跑馬場、3個跑狗場、1個回力球場、5個大賭場、數十個夜總會,以及數百個發售彩票的專業店,這些場所成為上海市民瘋狂參賭的娛樂場所。


「每當春、秋二季賽馬時,沿跑馬場一帶看台密布,供觀者駐足,以博微利」。一些文人閑暇之餘也涉足這些地方。


回力球最初是作為一種體育運動引入中國。但回力球落戶上海以後不久,很快就脫離了原本的體育競技娛樂內涵,演變成為經營者手中瘋狂斂財的賭博工具。中國人的賭錢熱情在這裡可以合法地宣洩,比賽的組織者兩頭抽利,一面從賭資中賺取巨額利潤,一面又在賭前提取傭金。許多文人閑暇時間常常去回力球場觀摩比賽,一賭為快。


熱衷於此項活動的文人愛屋及烏,他們通過將賭博與人生相關聯,賦予賭博行為以積極、正面的意義,賭博所具有的負面色彩被淡化甚至忽略不計。他們通過讚美賭博行為而確立參與回力球運動的正當性。在穆時英的筆下,賭博是一種集合心智、魄力、耐力與品德於一體的行為,是一種強者的行為。「賭需要更清晰的理智。需要更堅強的意志,迅速的決斷,強健的神經,和不屈不撓的耐心。懦弱的人,優柔的人是永遠不會勝利的」。也正因如此,他的好友葉靈鳳、邵洵美、施蟄存、劉吶鷗等「都是以殉教者的熱情去崇拜了賭神的」。


雖然回力球運動因具有賭博色彩而易使人上癮,但文人對其中暗藏的玄機有清醒意識。許多文人撰文主張不可沉溺於此。在謝六逸看來,「上海有的是娛樂,然而是糜爛性的。跑狗場,回力球。」作家林微音指出,「回力球的確可以說是上海最刺激的事件中的一件。它能使你狂喜,使你頹喪,使你心跳,使你出汗,使你忘了你的愛人的約,使你不顧你的太太在等著明天的開銷,它甚至還能使你提前結束你的生命的行進」。


無論是跳舞抑或賭博,其娛樂方式旨在最大限度刺激視聽感官,使身心產生全神貫注的緊張感與愉悅體驗。1927年至1937年間的經濟繁榮時期,上海都市生活的豐富多彩孕育出無數市井民眾的發財夢與英雄情結,其背後一個日漸龐大的商業社會,正在以殘酷無情的運作邏輯,攫取民眾手裡微薄的財富。


文/胡悅晗(杭州師範大學歷史系副教授)


編輯/徐偉 美編/黃靜


新媒體編輯/豐澤 馬茹均


本文節選自《老上海文人的娛樂生活》,原文刊載於《鳳凰周刊》2016年第26期,總第59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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