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學榮：世上總有人說你壞

馮學榮：世上總有人說你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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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漫畫，不少讀者都讀過，這對騎驢的夫婦，很顧慮別人的看法，兩個人，一頭驢：

如果夫婦兩人同時騎驢，人家說你狠心；

如果夫騎驢，婦走路，人家說你自私；

如果婦騎驢，夫走路，人家說你蠢；

如果夫婦都走路，人家所你有驢不騎真弱智。

來回倒騰，怎麼做都是挨罵，那麼最好的解決方案是什麼呢？其實最好的解決方案如下圖，夫婦兩人都騎到這些說風涼話的人的頭上，然後讓驢自己走，這是最完美的辦法。

這種「騎驢困境」，我有親身體會，15年前，我胸無點墨，參加飯局，人家談歷史，我一句話都插不上，飯後人家拍我肩膀，對我說：「有空多讀點書，別讓人家瞧不起你。」

於是我開始讀史，史料讀多了，自然而然就成了精，於是後來開始寫史，這下輪到我媳婦批評我了，她說：「別的男人都在忙創業，你看小英爸，搞互聯網；小軍爸，搞房地產；小紅爸，包工頭，哪個不是一年掙幾千萬？而你呢？整天讀書，不掙錢，不顧家，凈寫這些無人問津的狗屁歷史，你是不是有毛病？」

為了應付媳婦的批評，我開通微店，開始賣簽名的書，一個月能掙一兩千塊錢，可是這下更糟，讀者打電話來罵了：「這本書在書店才售40元，你馮學榮簽個名，就敢賣89元，真他媽太黑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其實89元只是名義價格，扣除快遞費和助理報酬等各種成本之後，所掙無幾）

嚇得我趕緊調整書價，並調整公眾號的讚賞功能，打算一旦讚賞收入上去了，就關掉微店，不料，這下又有讀者看不慣了，他說：「你寫作應該以廣告收入為主、不應該開通讚賞功能，你要善待你的讀者！」

於是我聽讀者的勸告，接了廣告，打算一旦廣告收入上去了，就關掉微店、關掉讚賞功能，但是問題更嚴重了，讀者一天有好幾百個取消關注的，他們怎麼說呢？他們說：「關注你好多年，沒想到你為了錢竟然接廣告！人渣！取消關注！」

寫作登廣告掙錢，在讀者眼中我是人渣；可是如果寫作不掙錢，在媳婦眼中，我也是人渣。總之無論我怎麼做都是渣，唯獨他們不是渣。

事實上，刊登廣告與代言商品的性質完全不同，刊登廣告等同於派傳單，是一種提供信息的行為，但代言商品是一種推薦行為，二者在性質上完全不同，許多人分不清二者的區別，這種人隨他去也罷。

人心都是肉長的，將心比心，一個人長期向社會輸出優質精神糧食，結果既沒有社會榮譽，也沒有經濟回報，什麼都沒有，一個旁人只要不傻，稍微換位思考下，一眼就能看出這樣的事情根本無以為繼。

世界上有這麼一種人，他們在事業上、婚姻上、人際關係上都是loser，他們只知道每天指責別人，卻永遠管不好自己，你要聽這種人的話，什麼事都做不成，什麼活都幹不了。

你永遠不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你。

再舉一個例子。

早年我寫歷史，喜歡大段大段地引用史料原文、以示真實可信，可是有一些人諷刺我：「枯燥無味。你只是個史料搬運工而已！」

於是我吸取教訓，開始不引用史料原文，而是用輕鬆講故事的口吻去說歷史，於是又有人來奚落了：「你寫的這些鳥東西，沒有列出一點兒史料證據，誰信？！」

後來我又妥協，決定還是引用史料，但是不再照搬原文，而是將史料轉換成自己的話，這時候出版社編輯有意見了，他們批評我：「引用史料應該忠於原文，不能改寫，這是最起碼的學術良知！」

於是我才發現：原來我要遷就別人的話，引用史料不對，不引用史料也不對，將史料用自己的話寫出來，還是不對，為什麼？因為讀者是形形色色的人，蘿蔔青菜各有所愛，無論我怎樣做，都無法滿足所有人。

一個人活在世上，不是為了別人高興，而是為了自己痛快，一味迎合他人、遷就別人，自己就永遠委屈、永遠不是人，因為你永遠無法討好所有人，無論你怎麼做，總是有一部人瞧不起你。

再舉一個例子，宗教信仰的問題，這個例子更常見。如果你信神，那麼有許多人瞧不起你，他們說你迷信；可是如果你不信神，那麼也有很多人瞧不起你，他們說你沒信仰；於是你學精了，你說你是懷疑論者，不確定有沒有神，但是即便如此，還是有許多人鄙視你，他們說你是一個沒有思想的人。

再說一個作家寫文章的新穎性問題。如果你寫的東西，讀者都知道，讀者就會罵你：「這些東西我早就知道，還用你來寫？」可是你要寫一些他們不知道的，他們又會罵你：「你就會標新立異、嘩眾取寵！」於是你寫一些不新不舊的，讀者還是會罵你：「你這玩意兒我好像在哪裡讀過，你是抄襲別人的吧？」

最典型的還有姑娘們的嫁人問題，你要嫁個窮的，人家說你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你要嫁個有錢人吧，人家說你不過就是瞅中他的錢；於是你說不找有錢的，也不找窮的，我就找個帥的，可以了吧？可是人家又說你：「閨女啊，不要貪圖顏值，帥哥靠不住啊！」

還有一個就是向災區捐款的事情，如果你捐了好大一筆，網友會笑你：「捐你妹啊，你捐的錢都到貪官的口袋裡了！」可是如果你不捐的話，又有人說你狼心狗肺、毫無人性；於是你折衷一下，只捐一點點，還是有人說你：「吝嗇鬼，捐那麼點還不如不捐！」

你聽誰的好呢？聽誰的，你都寸步難行，你就聽從你自己的想法就好了，錢是你的，捐與不捐，捐多捐少，都是你自己的事情，關他們屁事嘛。

還記得去年的「小粉紅」現象不？秋操那幾天，微信朋友圈裡，鋪天蓋地都是國旗，你轉發不？如果你轉發點贊，那麼有人笑你是個「白痴小粉紅」；如果你反對，那麼大家說你是賣國賊；如果你不轉發、不評論，這下小粉紅們可不幹了，他們說你這人一點愛國心都沒有，這麼重大的日子，你竟然不表態。

再說吃肉的問題。如果你吃肉，那麼佛教徒瞧不起你，他們說你在造孽；可是如果你不吃肉，那麼親人朋友會覺得你是個怪人，他們會疏遠你；於是你決定折衷，只吃「肉邊菜」，別人又說你虛偽。你說你怎麼活呢？

再例如說南海問題，如果你主張對菲開戰，那麼許多人會笑你帝國主義；可是如果你同情菲國，那麼他們會說你是漢奸；於是你索性閉嘴不評論，他們又說你不關心國家大事。所以其實無論你怎麼做，你都是不對的，總有一部分人會對你說三道四。

近代史上的官民對立，也是一個好例子。例如說太平天國時期，英法幫助清政府清剿長毛，後人說列強「勾結清政府剿殺農民起義」；可是後來日本有人幫助同盟會反對清政府，後人又說日本人「唯恐中國不亂」；再後來在民國初年國民黨和北洋政府對峙，帝國主義中立，不插手，袖手旁觀，他們又指責列強「沒有一個對中國革命伸出援助之手」。這事滑稽在哪呢？滑稽之處在於：列強支持政府是錯的，列強支持民眾也是錯的，列強誰都不支持，還是錯的。直至今天，這種怪話我每想起一次，都忍不住要笑一次。

再例如說我們社會上有許多的loser，他們喜歡上網罵人，來取得心理安慰，比如你是一個白領，年薪很高，那些loser會笑你：你就是個打工仔，有啥好得瑟的；但是你要做生意發財了，那些loser又會笑你：做生意不違法是發不了財的，富人沒一個是乾淨的；可是假如你為了遷就他，乾脆和他一樣做loser，他又說你來搶他的飯碗。

總之一頭驢，你怎麼騎都是錯的，你要騎到他的頭上，這樣就合理了，就像下圖一樣。無論你怎麼做，世上總有人說你壞，這就是我們生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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