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周芷若的名字原來出自這裡

作者：蔣春林

賈政初見蘅蕪苑，說：「此處這所房子，無味的很。」等他進去看到大玲瓏山石，看到許多異草：或有牽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巔，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繞柱，縈砌盤階，或如翠帶飄搖，或如金繩盤屈，或實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氣馥，非花香之可比。不禁笑道：「有趣！」這樣的寫法用的是未揚先抑之法，非常貼合薛寶釵「任是無情也動人」的特徵。

賈政接著說：「只是不大認識。」清客有的說：「是薜荔藤蘿。」賈政道：「薜荔藤蘿不得如此異香。」賈政對花草也略有所知。此時寶玉顯示出他的博學多才了：

「這些之中也有藤蘿薜荔，那香的是杜若蘅蕪，那一種大約是茝蘭，這一種大約是清葛，那一種是金簦草，這一種是玉蕗藤，紅的自然是紫芸，綠的定是青芷。想來《離騷》《文選》等書上所有的那些異草，也有叫作什麼藿蒳姜蕁的，也有叫什麼綸組紫絳的，還有石帆、水松、扶留等樣，又有叫作什麼綠荑的，還有什麼丹椒、蘼蕪、風連。如今年深歲改，人不能識，故皆象形奪名，漸漸的喚差了，也是有的。」

誰要是再說寶玉不愛看書，我跟他急。這滔滔不絕的拗口稀有植物名字，是只泛泛讀書的人能隨口說出來的嗎？《離騷》《蜀都賦》《吳都賦》中的香草名隨口即出，寶玉功力深厚啊，還是寶釵看得透看得明，旁觀者清，知道寶玉每日家雜學旁收，是有學習根基的。

只是科舉考試不考這些內容，在賈政看來，不考的內容自然無用，不值得花大力氣學，這樣的思想和看法在如今也是流行。

杜若是個古老的植物名字，因為芳香而受寵，用處很多，首先可以被人們用來贈送的禮物，如屈原《湘君》：「采芳洲兮杜若，將以遺兮下女；時不可兮再得，聊逍遙兮容與。」《湘夫人》：「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兮遠者；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一唱一和，湘君和湘夫人中都以杜若呼應。《山鬼》：「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形容人物之不俗。

杜若的用途很多，如《列子周穆王》：「佩玉環雜芷若」，可以佩戴。如《神女賦》：「沐蘭澤含若芳」，可以製作香料。如《長門賦》：「搏芳若以為枕兮」，可以當枕頭。如《景福殿賦》：「芸若充庭」，可以栽培觀賞。

一、杜若不是杜衡

如今年久日深，到底杜若是什麼植物，已經糊塗了，目前有多種說法，一說杜若就是杜衡，這個很容易就被否決了，因為屈原《山鬼》：「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芬馨兮遺所思；」《離騷》：「雜杜衡與芳芷。」《湘夫人》：「芷葺兮荷屋，繚之兮杜衡」，很明顯杜衡是另一種植物。

《本草圖經》也分析：「葉似姜，花赤色，根似高良姜而小辛味。子如豆蔻。二月、八月采根，曝干用。謹按此草，一名杜蘅。而中品自有杜蘅條。杜蘅，《爾雅》所謂土鹵者也。杜若，《廣雅》所謂楚衡者也。其類自別，然古人多相雜引用。《九歌》云：采芳洲兮杜若。又《離騷》云：雜杜蘅與芳芷。王逸輩皆不分別，但云香草也。古方或用，而今人罕使，故亦少有識之者。」

《新修本草》：「葉似姜而有文理，根似高良姜而細，味辛香。又絕似旋根，殆欲相亂，葉小異爾。《楚辭》雲∶山中人兮芳杜若。此者一名杜衡，今復別有杜衡，不相似。」

《本草經》：「今處處有。葉似姜而有文理，根似高良姜而細，味辛香。又絕似旋復根，殆欲相亂，葉小異爾。」

二、高良姜

高良姜是姜科山姜屬多年生草本，葉片線形，總狀花序頂生，唇瓣卵形白色而有紅色條紋。花美且有香味。蒴果球形成熟時紅色。花期4-9月。高良姜被認為是杜若是因為沈括的《夢溪筆談》：「杜若，即今之高良姜，……後人又取高良姜中小者為杜若……」《本草綱目》也有：「杜若人無識者，今楚地山中時有之。山人亦呼為良姜，根似姜，味亦辛。……或以大者為高良姜，細者為杜若。」

《本草圖經》《新修本草》也都提到杜若類似於高良姜。《本草經》高良姜：「出高良郡。人腹痛不止，但嚼食亦效。形氣與杜若相似，而葉如山姜。」《新修本草》：「高良姜生嶺南者形大虛軟，江左者細緊，味亦不甚辛，其實一也。今相與呼細者為杜若，大者為高良姜, 此非也」。《蜀本圖經》：「苗似山姜，花黃赤，子赤色，大如棘子，中似豆蔻。」

三、紅豆蔻

紅豆蔻和高良姜同是姜科山姜屬多年生草本，葉長圓形或披針形，圓錐花序密生多花，唇瓣倒卵狀匙形，白色有紅線條，花美且有香味。蒴果長圓形成熟時棕或棗紅色。另有別名大高良姜。花期5-8月。

紅豆蔻和高良姜長得很像，比高良姜高大，在古代本草文獻中有的分開論述，有的紅豆蔻又曾經被併入高良姜。分析一下，其實我們現在將古代文獻中所謂大者稱為大高良姜，細者成為高良姜。也就是說古代的高良姜就是如今的大高良姜，也就是紅豆蔻，而現在的高良姜就是古代的杜若。

四、姜花

姜科姜花屬多年生草本，葉長圓狀披針形或披針形，穗狀花序頂生，花白色，香味濃烈醇厚，芬芳異常，花期8-12月。姜花目前都是常見出售的香花，一支在瓶，滿室飄香。是觀賞和切花的好材料。所以說杜若是高良姜的花，往往就誤認為是姜花。而姜花之美之香，又加深了是芳草植物杜若的印象。

五、杜若

中國植物志中現名杜若的是鴨跖草科杜若屬多年生草本，又名竹葉蓮。葉片長橢圓形，蠍尾狀聚傘花序，常成數個疏離的輪，或不成輪，花瓣白色，倒卵狀匙形，果球狀黑色。花期7-9月。此杜若的花色和古文中的杜若描寫不太像，但是整株花開時節，杜若亭亭玉立，清雅怡人，姑且作為古代杜若的疑似植物吧。

杜若這個芳名，含蓄內斂，溫柔秀美，讀之也彷彿口舌生香，金庸《倚天屠龍記》中有個周芷若，出場時：那女孩約莫十歲左右，衣衫敝舊，赤著雙足，雖是船家貧女，但容顏秀麗，十足是個絕色的美人胚子，坐著只是垂淚。張三丰見她楚楚可憐，問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那女孩道：「我姓周，我爹爹說我生在湖南芷江，給我取名周芷若。」芷江邊的杜若，名如其人，周芷若再出場時身穿蔥綠衣衫在雪地里輕飄飄的走來，清麗秀雅，姿容甚美，平素喜著青衫，清麗絕俗。只是為情所困，行差踏錯。作為峨嵋派第四代掌門人，這個名字的確不同凡俗。

杜若大名鼎鼎，難怪清客首先建議用對聯：「麝蘭芳靄斜陽院，杜若香飄明月洲。」最後用的寶玉對聯：「吟成豆蔻才猶艷，睡足荼蘼夢亦香。」聯想到豆蔻和杜若的淵源，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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