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胡適一生的牽掛，卻只能永遠獨自沉浸在寂寞的悲哀中

那天是胡適的婚禮，盛大的場面，到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而她是這場婚禮的四位伴娘之一。那年曹誠英15歲，一頭烏髮襯得膚色如月光，少女的眼裡滿是天真爛漫。誰也不曾料到，新郎會是讓她愛了一世、等了一世，改變她一生的人。

第二年，曹誠英便嫁給了指腹為婚的當地富戶之子，16歲便成為人婦。書香門第出身的她又怎甘困於宅門，於是婚後不久她便奔赴杭州念書。但她的丈夫要的是一位溫柔賢惠、體貼自己的妻子，婆婆要的是勤儉持家、生兒育女的媳婦，都不是一個做學問的「新女子」！於是婆婆對她頗為不滿，更是借曹誠英成婚三年未有生育之名幫兒子納妾。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婚姻，飽受羞辱的曹誠英在哥哥的幫助下離了婚。在那個年代，在她的家鄉，離婚還是一件需要很大勇氣才能做到的事情。但在她眼裡，做了便是做了，其餘無需多言。

1923年，曹誠英離婚後回到杭州繼續念書，而胡適因病也前往杭州養病，兩人便在此重逢。此時的曹誠英忍受著離婚後的風言風語，而胡適也飽受自己包辦婚姻的痛苦，兩人相同的經歷讓雙方惺惺相惜起來。並且兩人都愛好文學，她為他做飯，他陪她散步，生活好不愜意。胡適自稱：「我一生最快活的日子。」

然而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三個月的相知相戀後便是漫長的等待與守候。胡適病好回到北平，兩人只能通過書信保持聯繫。曹誠英在書信中寫道：「如你在空山月色中感受到了暫時的悲哀的寂寞；我卻是永遠地沉浸在寂寞的悲哀里！」後來，她不寫信了，因為她實在是身心俱疲，她也有自尊與驕傲。她知道她是有夫之婦，儘管那場婚姻不是他的選擇，可那畢竟是他的家庭！直到胡適出現再到杭州找她，風塵僕僕地出現在她面前，她知道自己這一生再也不會回頭了。什麼自尊、什麼驕傲，在見到他的那一刻都煙消雲散、隨風而逝了。

接下來的幾年，她心甘情願地不要名分陪在他身邊，忍受來自四面八方的指責與批判，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直到她懷孕，一切都變了。胡適的妻子在當時是出了名的悍婦，所以當胡適提出離婚時不惜以一雙兒女性命相威脅；再加上當時社會的輿論壓力，而胡適終結是個要名聲的人，只好對曹誠英說了句：不敢離了。十年情分，沒有他的名聲、他的事業重要，這徹底傷了曹誠英的心。她用自己最美的時光換來的這樣一個結局，一個女人的青春經得起幾個十年？傷心欲絕的曹誠英打掉了孩子，拖著一副病體獨自一人去了美國，因為實在是被傷得太深、太重。

在美國留學期間，曹誠英斷然拒絕了胡適的一切聯繫，決定重新開始生活。1937年，她取得碩士學位，先後在安徽大學和復旦大學任教，成為我國第一位農學界女教授。兩年後，她認識了一位歸國留學生，兩人慢慢生出了情愫。生活似乎漸漸有了起色，此時的曹誠英想要的不過是一份平淡的生活，有個能照顧自己一生的依靠。可是，這一點小小的心愿也並未得償所願。

因胡適的妻子在男方親戚家敗壞曹誠英的名聲，致使男方單方面解除了婚約，曹誠英再次成為眾矢之的。此時的曹誠英當真是萬念俱灰，她收拾行李去了峨眉山，想在青燈古佛旁了此殘生作罷。眾人規勸她都只當聽不見，可是在收到胡適來信時卻依然忍不住淚如雨下，原來跑了大半個地球，他依然影響著她的生活。最終由於曹誠英患了嚴重的肺病，在哥哥的開導下，她離開了峨眉山。

1949年，胡適去了台灣，兩人算是天南海北，再無重聚的希望了。而曹誠英也再未嫁娶，因為她明白有些人一出現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在經歷過相聚與分離後，自己也說不清這段感情還剩下什麼，但就是誰都替代不了自己心裡的那個人。一別經年，從此一汪海水阻隔了她全部的思念。

曹誠英的晚年生活並不順利，十年浩劫中五十多歲的她站在台上被人批鬥，一生的學術成果遭人踐踏。1973年，曹誠英病逝，她身邊沒有孩子、沒有親人，孤零零地離開人世。彌留之際，她做了兩個決定：一是將她畢生的積蓄捐贈給家鄉的修橋事業，雖然不多，但卻是自己對故鄉的情誼；二是囑託好友將自己與胡適的書信全部焚毀，與她合葬在一條回鄉的路上。她希望：如果有一天他告老回鄉，他一定會經過那裡。至死，她還在盼、還在等。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胡適在11年前就已經病逝於遙遠的台灣。

曹誠英的愛情放在今天也許仍不能被接受，但在那個年代，她付出的代價也必是今天難以想像的沉重。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為愛耗盡一生的可憐人罷了。後來的人們看到的是她為愛放下全部的自尊與驕傲、低到塵埃里的卑微，是明明功成名就卻依舊身負罵名的不值與辛酸。

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愛得飛蛾撲火，愛得毫無保留，愛得沒有退路，明知結果是苦。在他眼裡，她只是眾多紅顏知己中的一位，或許是最出眾的一位，又有何用？而在她眼裡，這場愛情卻是她的全部，是一輩子的執著與眷戀。她的一生有太多的無奈，每一次的忍耐卻從未換得一個好結果。到了最終，她的所求所願，也隨著她一併入土，化作塵與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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