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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紅:那一剪一針,繡鞋香囊,滿滿的女兒心

作者:水溶


【按:王爺精紅樓,擅女紅,寫起紅樓的女紅來更是如魚得水。只這樣娓娓道來,如一副綉閨長卷徐徐展開,溫情柔意躍然紙上,卻又透著一點憂傷,一點悲涼,一點滄桑。這何止是紅樓女兒,乃是千古女兒的生活寫照。】


做女紅,是紅樓夢中女子們的日常。

所以寶玉去瀟湘館的時候,會看到紫鵑在迴廊上做針線。邢夫人揣著目的去賈母那裡尋鴛鴦,會誇獎鴛鴦正在繡的花越發好了。馬道婆來到賈府,各屋裡串一回,會順便向正粘鞋的趙姨娘討兩塊零碎緞子做鞋面。就連警幻的太虛幻境,窗下也看得到唾絨,可見仙女也是要繡花的。


但是黛玉是不大做針線的。她屋裡窗下設著筆硯,書架上放著滿滿的書,哪裡像個小姐的繡房?使得劉姥姥還以為是哪個哥兒的書房。中過探花的蘭台寺大夫林如海,如果和國子監祭酒李守中來討論怎樣教育女兒,估計是要話不投機的。雖然黛玉天賦聰慧,但若林如海也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只怕我們就讀不到《葬花吟》《桃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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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的針線只做給寶玉。她給寶玉做了香袋兒,給寶玉穿了玉上的穗子,但是吵架的時候,都剪了,她的小脾氣就這麼乾脆。寶玉說,所謂愛物兒,就是別在生氣時拿它出氣,這話也只夠哄哄晴雯,黛玉一針一線下的功夫,倒像專門是為了生氣時拿來出氣的。做,只為那個人做,剪,只為那個人剪。綉成的花瓣,剪碎的絲縷,其實為的終歸是自己的心。


記得第二十八回曾寫過林黛玉拿剪子裁東西,到底裁的是什麼?書上沒說。黛玉做了又沒有剪破的東西,便是那葬花時裝花瓣的絹袋兒。暮春的時候,那些落花總是錦重重的鋪了一地,林妹妹大概也做了很多個絹袋兒吧。沒剪破,卻都隨花埋在了土裡。


雖然太醫讓黛玉好生靜養,老太太又怕她勞碌了,但她半年不拿針線,還是令別人對她有微詞。在那個時代,不做女紅的女孩兒是另類。黛玉讀的一肚子文章,使她那本來就冰雪聰明的心更玲瓏剔透起來。那些針線女紅,正是人間煙火,而黛玉這般與眾不同,令人生出「伊人不是此間人」的感覺。賈母只萬般的寵愛著自己心坎上的小外孫女兒,並不在意她是否做針線,閱歷如老太太卻也忽略了這其間的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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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林如海知道女兒後來寫下的詩句,「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他大概會後悔當初令女兒讀書識字。疼愛黛玉的人們並沒誰希望她做個才女,只想她能平安一世,日日在窗下繡花,窗前架上的鸚哥也不要會念詩,會說幾句吉祥話就好。


想做就做,想剪就剪,誰能比黛玉呢。同樣是父母早逝的湘雲尤其不能比。她們家嫌費用大,不用針線上的人,差不多的東西都是他們娘兒們自己動手。湘雲也只有來賈府小住時,才敢和寶釵抱怨一句累的慌。不過抱怨歸抱怨,抱怨完了姑娘照樣大說大笑的烤鹿肉去,湘雲這點最是令人敬愛。「霽月光風」四字,曹公可不是白給的。賈府里的人們不知她的苦處,還動不動就拿點活計請她幫忙。提起湘雲的境況,寶釵說,自然是從小兒沒了爹娘的苦。讀者讀到此處,也不免這樣想,不免鄙視一下湘雲的嬸嬸,那個大熱天還讓湘雲穿幾層衣裳的古板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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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們也要細想想先前的話。差不多的東西,都是她們「娘兒們」自己動手,可見不止湘雲做,古板嬸嬸也是要做的。當然了,如果是自己親媽,可能會心疼些兒,可能不會讓湘雲做那麼多,不會那麼可勁兒的使喚她,但總歸還是要做的,只是多些少些的區別罷了。

當龐大的家族日趨沒落,出去的多,進來的少,已經成為這些世家的一種通病。史家的女人還算是有擔當的,不能開源,便來節流,她們無奈的用自己的一點點力量,來緩解一下這種拮据,能省一抿子總是好的。大概鳳姐也是這麼想,當家才知柴米貴,鳳姐最能體會到「內囊盡上來了」,所以「這幾年生了多少省儉的法子,一家子大約也沒個背地裡不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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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很想知道,探春給寶玉做的那雙鞋,到底精緻到什麼程度,以至於賈政要感嘆是「虛耗人力,作踐綾羅」。這鞋得花費了多少工夫呢,送給誰當然要隨自己的心了。像這樣的活計,黛玉不愛做,湘雲沒空做,寶釵是不肯做,唯有三姑娘,才有這樣別緻的心思。所以都是會寫詩的人,也唯有三姑娘想到了起詩社。

探春協理管家,也和鳳姐一樣想著省儉的法子。裁去了少爺們學房裡的補貼,裁去了姑娘們脂粉的費用,承包大觀園的花花草草。只怕再過幾年,賈家說不定也要和史家一樣,要裁到針線上的人了。所以也就眼下,還能由著自己的心,把針線女紅當成打發時間的玩物。若環兒真到了「屋裡沒有分例,沒有人」的那一天兒,我相信探春一定會給自己的弟弟做鞋,一定不讓他「鞋搭拉,襪搭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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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這幾個女孩兒,寶釵果真是最成熟,最懂事的一個。薛家境況也不比史家好,她自己便「夜夜女紅必至三更方寢」。她很坦然地這麼做著。用這種做女紅的方式,安靜地面對著一切的變遷,自然,從容。就像我們上學時班裡的那些優等生,總是能完美地寫好作業,不用任何人催促。寶釵從小也是讀書的,但看到哥哥不能依貼母懷,她便不以書字為事。


寶釵從小也是富麗閑妝的,但看到「我們家如今不比從前了」,她便把那些金金玉玉都收進箱子里。她的詩才極好,寫的螃蟹詩,柳絮詞都曾奪冠,但她深知在當時的世間,針黹女紅才是女孩子的本等,於是她遵守著這本分,隨分從時,從來不肯違錯。就像四季花蕊做成的冷香丸,雨水那日的水就是雨水那日的水,霜降那日的霜就是霜降那日的霜,只可等待,不可更改,這是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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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家裡有沒有針線上的人,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有了這些人,小姐們做針線就是愛好,沒了這些人,小姐們做針線變成了工作。


但是寶玉不管這些,他根本不要那些針線上的人做的東西。就像他和秦鍾說的智能兒手上的茶,「我叫她倒的是沒情意的,不及你叫她倒的是有情意的」。他的穿戴,估計大都是經了襲人和晴雯的手的。鴛鴦戲蓮的肚兜兒,要特特的做得好了,叫他由不得不戴,夏天的晚上縱蓋不嚴些也無妨了;帶著病連夜補好的雀金裘,也只為了他不至於著急,為了他第二天不被老太太、太太埋怨。雀金裘燒了洞,還有別的衣服,大毛兒、小毛兒的多著呢。便受幾句責備又怎樣呢,只不過晴雯捨不得他罷了。素色的扇套兒,大紅血點的褲子,在上身之前,不知在愛他的姑娘們手裡摩挲了多少遍,寶玉要的便是這種感覺吧,活計精細與否倒是在其次吧。


晴雯果然是針線最好的,滿屋裡只有她最磨牙,滿屋裡也只有她會界線。所以她有底氣罵墜兒「要這爪子做什麼,拈不得針,拿不動線,不如戳爛了」,這是一個業務骨幹,生產標兵特有的優越感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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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線可以用來謀生,當初的甄家娘子,就帶著丫鬟靠做針線度日,所以嬌杏出來買線時才會重逢雨村。針線也可以上升為一種藝術,像慧娘繡的草字詩詞的瓔珞。在後世成為珍品,稱「慧紋」。這慧娘真是個傳奇的女子,可以把做女紅做到這種境界,讓後來的人有多少仰慕和多少感嘆。十七八歲便死了,果然「過慧亦夭」,果然「大凡好物不堅牢」,只怕這慧娘,也是薄命司冊子上的人罷。


女紅是女子與生俱來的天賦。上蒼給她們一雙纖纖素手,讓世間女子重複著針針線線,一綉千年。正如世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每一位女子也都用不同的心思,縫製著自己不同的年華。縫好的衣裳,會一年舊似一年,做著女紅的人,會一年老似一年,從珍珠慢慢變成魚眼睛。窗外的花紛紛開過又紛紛謝去,綉出來的花朵卻永遠開在那裡,用細細密密的針腳,五彩繽紛的顏色,說著女子們一生的故事。曾經的豆蔻梢頭二月初,到得後來,誰在風雨中零落成泥,誰守到了綠葉成蔭子滿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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