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儺、伽葉尊者找唐僧要人事，他們真正意圖是什麼

文史 09-06

文/萌書生

《西遊記》第九十八回「猿熟馬馴方脫殼，功成行滿見真如」。本回出現了一件看似不該出現的事情，阿儺、伽葉向唐僧索要人事，唐僧沒給，然後「受騙」，拿到了無字真經。此處「人事」的意思是指饋贈的禮物。

原著道：「阿儺、伽葉引唐僧看遍經名，對唐僧道：聖僧東土到此，有些甚麼人事送我們？快拿出來，好傳經與你去。三藏聞言道：弟子玄奘，來路迢遙，不曾備得。二尊者笑道：好，好，好！白手傳經繼世，後人當餓死矣！」

阿儺、伽葉兩位尊者找唐僧要人事，也就是禮物，這種事情在吳承恩先生筆下的諷刺里很正常。可朋友們想一下，《西遊記》九十八回之前有這樣直白的諷刺嗎？幾乎沒有，此處卻出現。其實，這件事有諷刺的成分，但最重要的並非諷刺。

先講一下索要人事是否得當。

阿儺、伽葉兩位尊者此舉無異於索賄，在如來佛祖眼皮子底下索賄，這事可真不小。佛祖怎樣說的呢？原著道：「行者嚷道：如來！我師徒們受了萬蜇千魔，千辛萬苦，自東土拜到此處，蒙如來吩咐傳經，被阿儺、伽葉掯財不遂，通同作弊，故意將無字的白紙本兒教我們拿去，我們拿他去何用！望如來敕治！佛祖笑道：你且休嚷，他兩個問你要人事之情，我已知矣。但只是經不可輕傳，亦不可以空取，向時眾比丘聖僧下山，曾將此經在舍衛國趙長者家與他誦了一遍，保他家生者安全，亡者超脫，只討得他三斗三升米粒黃金回來，我還說他們忒賣賤了，教後代兒孫沒錢使用。」

如來佛祖支持阿儺、伽葉兩位尊者向唐僧索要人事，這還真難以置信。難以置信便對了，因為如來佛祖並未支持索賄，阿儺、伽葉兩位尊者索要人事正是按照如來佛祖的要求來做且非常得當。為何這樣講呢？佛祖所講的故事告訴了我們答案。

眾比丘聖僧到舍衛國趙長者誦經，討得的三斗三升米粒黃金。唐僧西天取經雖然是佛教東擴，但究其根本是唐王李世民要超脫亡魂。比丘聖僧每次幫助凡人誦經超脫亡魂，凡人都會給人事。比丘聖僧有時也會索要一些，畢竟要吃飯，這點不為過。唐王李世民要經書，也會給人事。可唐王不能親自給，唐王的代表是唐僧，那唐僧就要代表唐王給人事。阿儺、伽葉二尊者要人事，也是按照誦經超脫亡魂的慣例來要。唐僧代表唐王給人事是最起碼的禮貌，也是對佛的尊敬；阿儺、伽葉二尊者是出於生存的目的。

由此來看，阿儺、伽葉二尊者的做法得當。至於給了無字真經，這也沒有錯，無字真經不比那有字真經差。

阿儺、伽葉尊者找唐僧要人事，他們真正意圖是什麼

我們再來看阿儺、伽葉兩位尊者索要人事的真正意圖。

所謂的人事，可要也可不要，唐王取經與佛教東擴不謀而合。唐王派唐僧取經對佛教有很大幫助。此功完全可以抵人事。但是，面對唐僧，阿儺、伽葉兩位尊者必須要人事。因為，已經成佛的唐僧身上還有最後一件凡間的物品——紫金缽盂。這紫金缽盂便是阿儺、伽葉兩位尊者想要的人事。

唐僧呢？第二次「接經」時，把紫金缽盂送給了阿儺、伽葉，原著道：「二尊者復領四眾，到珍樓寶閣之下，仍問唐僧要些人事。三藏無物奉承，即命沙僧取出紫金缽盂，雙手奉上道：弟子委是窮寒路遙，不曾備得人事。這缽盂乃唐王親手所賜，教弟子持此，沿路化齋。今特奉上，聊表寸心，萬望尊者不鄙輕褻，將此收下，待回朝奏上唐王，定有厚謝。只是以有字真經賜下，庶不孤欽差之意，遠涉之勞也。那阿儺接了，但微微而笑。」

誰不知道你唐僧「窮寒路遙」呢？唐僧還是沒開竅，假如他真的悟出阿儺、伽葉二尊者要人事的目的，便不會說「窮寒路遙」。

那麼，紫金缽盂為何一定要上交呢？在此之前，有這樣一件事，原著道：「長老還自驚疑，行者叉著膊子，往上一推。那師父踏不住腳，轂轆的跌在水裡，早被撐船人一把扯起，站在船上。師父還抖衣服，垛鞋腳，抱怨行者。行者卻引沙僧八戒，牽馬挑擔，也上了船，都立在舟旱舟唐之上。那佛祖輕輕用力撐開，只見上溜頭泱下一個死屍。長老見了大驚，行者笑道：師父莫怕，那個原來是你。八戒也道：是你是你！沙僧拍著手也道：是你是你！那撐船的打著號子也說：那是你！可賀可賀！」

此處出現的唐僧死屍，代表了他脫胎換骨，行滿成佛。當年唐僧踏上取經路，身上攜帶的物品除去通關文牒、紫金缽盂和白馬之外，都是佛祖所賜。白馬被玉龍三太子吃掉，通關文牒返回時會呈給唐王李世民，唐僧留下了世俗之物紫金缽盂。

既已成佛，卻身懷世俗之物，這絕對不行。所以說，紫金缽盂必須上交。

話到此處，朋友們是否想起唐代慧能的《菩提偈》？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佛性常清凈，何處有塵埃！

心是菩提樹，身為明鏡台。

明鏡本清凈，何處染塵埃！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

聽說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

看出問題所在了嗎？「本來無一物」，意思是說本來就是虛無沒有一物。唐僧脫胎換骨便是虛無沒有一物。沒有一物的唐僧，絕不能有世俗之物紫金缽盂。阿儺、伽葉兩位尊者索要人事的真正意圖便是如此，只是唐僧未能領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