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講的故事

恐怖 09-08

奶奶今年八十有六高齡了，總是穿著粉色的襯衫中褲，身子瘦小，說起話來總是時緩時急，留著一頭及耳的黑髮，走起路來也是慢吞吞的。

別看她這樣，七十多歲的時候可是還可以力挑兩擔柴，甚至兩袋三十斤重的辣椒走起路還還能腰不彎來氣不喘，在我眼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畢竟像我這種體力為5的渣渣，抱兩根柴火都能累得不要不要的。

人老了，也就害怕寂寞了。

可是，農村人都是從早忙到晚的，哪裡有空與她嘮嘮嗑？

每次我一回來，即使我的視線是在手機上，她也總是跟我一直東家長西家短的嘮嘮，我出去久了哪裡還認識村裡的三姑六婆四叔八嬸？

所以每次她說的時候，我就懶洋洋的應兩句，也沒搭話，也知道她就是想說話，便總是去她那裡一呆就是一早上或一下午，早上來遲了她就罵我，那麼遲才來。

起晚了能怪我嗎？

這時候我只要閉上嘴刷遊戲，等她發完脾氣就沒事了。

算起來那次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見奶奶了。

我還是照常的刷我的遊戲，玩得不亦樂乎。

奶奶忽然停住了嘴，我以為她出了什麼事，趕緊跑過去扶住她：「頭暈？還是眼花？要不要叫醫生？」

奶奶身體不好，所以她的一舉一動我都要警惕。

這也是我天天跑上來的原因之一。

不過，我不盡職就是了，每次她說話我就刷手機。

「哪裡那麼容易出事？」奶奶笑罵了我一句，她的眼睛是白內障晚期，幾乎是同等失明了，只能看見我的影子奔過來。

混濁的老眼就是這麼直直的望著前方，有點亮光，亮光中是沉思……回憶……懷念……還有淡淡的憂傷……

我扶著她的手，才驚覺她好瘦……好瘦……一點肉都摸不到。

「奶奶，你怎麼了？」我也望著她的前面，什麼都沒看見。

「不知她怎麼樣了……」奶奶嘆了口氣，悠悠的說。

「爺爺嗎？」我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

說完之後我又後悔了，因為奶奶跟我說過，他們那個年代，沒有愛情。

「不是。」奶奶也沒生氣，有點凹陷的臉頰顫了下，咧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是一個狐妖，嗯，應該是吧。」

「哦？」

這回輪到我驚訝了。

狐妖？

西遊記？

封神榜？

聊齋志異？

沒錯，奶奶的思想是沒其他老人家那麼古板，她甚至疼我這個孫女比其他幾個孫子孫女要多得多，可是並不代表我就能接受從她的口中說出這麼怪力亂神的兩個字啊！

我還在震驚中，奶奶已經開始娓娓道來了，那個她封塵了七十多年的故事。

「我記得，那時候才九歲，那天，天雷滾滾，空氣悶熱得很，惹得我直冒汗。1939年，正是鬼子們入侵我們的時期，那時候，兵荒馬亂，一聽到坦克轟隆隆的過，我們就馬上拚命的跑，躲在山坳里，將身子躺平，就是生怕那些鬼子們發現了我們。咱們七叔公的爺爺，就是被鬼子捉壯丁，現在都還沒回來呢。」

「大概是中午時分吧，忽然下起了傾盆大雨，當時我們正在種地，雨水嘩啦啦的下，打在我的腦袋上、衣服上，視線都模糊了，完全看不清前方，這時候可真是無奈，也只能匆匆忙忙的找個地方躲雨了。」

「不遠處剛好就是民居，就是你九婆的家，她可真是長壽啊，差不多一百歲了吧。九婆見我們淋得濕答答的，趕緊讓我們進來躲雨。」

「這時候，天空又是一道刀疤似的的閃電，像是要將這不見天日的天劈開兩半一樣，閃著怪異的紫色。九婆出來望了眼，驚恐的掩上門道，『那是妖精要渡劫，我們不可以看，看了眼睛要瞎掉的。』我們當然是信以為真，再加上當時電閃雷鳴，震得這小小的黃泥屋都在微微發抖，我們這些八九歲的姑娘自然是更加不敢看了。」

「『開門！開門！！』薄薄的木門被人拚命的拍打著，一個嬌滴滴的姑娘聲音焦急而恐懼的大喊。九婆趕緊跑過去給那姑娘開了門，卻見她渾身都淋濕了，一身薄紗的翠綠煙花散花裙緊緊的貼在她的身上，頭上用一支翠玉的發簪纏住了她的長髮，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身姿還是面貌都是那麼的嬌媚動人。」

「九婆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番，不過是一個柔弱女子躲雨罷了，她也並非不是不讓她進來。剛把門關上，門外忽然又傳來喊打喊殺的粗暴的聲音，九婆一聽，嚇得嘴唇發抖，那不是日本鬼子嗎？她當即翻窗而出，並告訴我們不要慌，他們不會對小女孩怎麼樣的，本想拉著那女子也走，哪知已經不見她人影了。在這裡就我最大，我只能硬著頭皮去開門了。」

「果然是那些凶神惡煞，腰側掛著彎彎的刀，身材有些矮小，像一隻只蓄意待發的老虎，隨時撲過來吃掉你。弟弟妹妹們嚇得直發抖，也就只有我還算從容些，假裝鎮靜的給他們端來水，一看桌子底下，竟然有一隻雪白的狐蜷縮在凳腿旁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發抖。」

「也不知過了多久，雨終於停了。這些鬼子也算是有良心，什麼都沒碰，嘰里呱啦的說一堆鬼話之後就走了。我再低頭看時，發現那隻漂亮的狐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一根雪白的毛告訴我不是在做夢。」

「事後九婆告訴我，那女子就是狐妖躲雷劫，善人家的地方天雷不敢劈，怕毀了它的道行。」

「之後我就再也沒看見過那隻狐妖了。說不定已經得道成仙了吧。」奶奶祥和的笑著，「它應該是平安無事吧……」

過了幾天，休假結束的我就回去了。

那時候，奶奶似有撒嬌的味道跟我說：「走了之後，又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雞粥喝了。」

「放心吧，中秋節肯定回家，而且，我也會經常打電話給你啊！」我拍著胸口保證道，同時在心底記下，奶奶喜歡吃勁爽的薄荷糖，記下來。中秋節的時候買。

結果不過半月，就傳來了奶奶往生的消息，我急急忙忙的跑回去，發現她的左手一直緊緊的握著，家裡人怎麼都打不開。

我慢慢的撫開她的手，是一根柔軟的白色的毛。

是她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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