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我的吊蘭情

吊 蘭

文 | 文軍

我愛吊蘭，不只她葉色翠綠，葉形秀美，形同折鶴，懸空憑垂；我養吊蘭，不只她平易近人，花葶奇特，根莖盤接，凈氣清心。吊蘭貴不過牡丹、艷不比月季、香不及丹桂、雅不攀芷蘭，但之於我而言，那一叢叢、一簇簇、一串串綠色，卻是倥傯歲月的青春懷想、跋涉遠征的相伴相守、獨坐案前的凝神靜思……

我與吊蘭的淵源要追溯到十六年前，是妻子到部隊探親時將一盆弔蘭帶入我的生活。那是一盆再普通不過的金心吊蘭，直徑約20公分的花盆裡，生長著四、五株幼苗，葉片清秀細長，晶瑩剔透，每個葉片中間鑲嵌著一條金色細線，微風吹過，宛若少女秀髮般輕盈飄逸、活潑可人。還記得，妻澆足水把他擺放到窗檯前對我說：「明天，我和女兒回老家了，就讓這盆弔蘭陪你吧。吊蘭好養活，經常澆澆水就行了。」第二天，妻子帶著女兒回了老家，本來簡陋不堪的一間小石頭屋裡，空落落地只剩下吊蘭和我。

吊蘭確實好養活，我只是經常給她澆些水，便看到她一點點地露出葉尖了、長成葉片了、又發新株了、抽莖開花了，伴著吊蘭的生長，我的心也隨之激動、驚喜、欣慰、陶醉！本不喜好花花草草的我，對吊蘭卻越發偏愛有加。一個人的日子裡，我時常痴迷於端坐桌前，打開窗戶，看著吊蘭憑風輕搖頷首的樣子，感嘆吊蘭根莖相連相惜的情懷，想著父母蒼老的容顏、妻子期盼的眼神、女兒活脫的笑靨……。「吊思神魂小妍菁，蘭雅藏秀芷若中。」那時，我愛吊蘭，用的是心；我養吊蘭，傾的是情。

吊蘭春秋時節拚命吐綠生長，夏日炎炎照樣舒枝展葉，寒冬臘月依然綠意盎然，一年四季，周而復始，彰顯生機，賦予希望。而吊蘭強盛持久的生命力格外令我感動，尤其是那簇生的莖葉，所有的氣根緊緊擁抱在一起，擠成一團，根須拚命向外延伸，吮吸著空氣中每一滴水分，供給著幼株生長，那種對生命的渴求，伴著滄桑突兀的美感，著實令人感慨讚歎。吊蘭質樸自然，隨遇而安，一點也不嬌貴，只要你喜歡，隨便剪下一簇懸空的莖葉，或水培、或盆栽，她都能生根發芽，自在成長。十六年里，那簇生的莖葉也不知道裝飾點綴了多少戰友、親朋的堂室几案、台前院角，吊蘭以她的方式延續著生命，而我也在傳播中分享著快樂。

十六年了，任光陰荏苒、時過境遷，吊蘭始終與我初心未改、形影相隨，即使在異域他鄉遂行任務，也常伴在我左右。還記得，那年我在四川藏區遂行駐訓維穩任務，休假返藏時，剪下一簇莖葉帶上高原，隨便找了個瓦罐，掬幾捧高原濕地上的黑泥，給她安了個家。高原空氣稀薄，氣候惡劣，一日之內可見四季，最低氣溫可至-20℃，這樣的環境，稍不慎吊蘭就可能瞬間凍死。我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儘可能精心地照顧著她。白天有太陽時，我就把她端到室外，接受陽光的溫暖；夜晚寒冷徹骨時，我又把她端進宿舍，並套上一個塑料袋，以保持盆土溫度；不能往根里澆水，我就每天把葉片噴濕，保證有水分吸入。

漸漸地，我的呵護得以回報，她低垂的葉片開始舒展挺直，嫩綠的根莖開始拔節生長……，在那艱苦惡劣的環境里，她如同戰士一樣積極適應、頑強生長，忠實地陪在我身邊，給我信念與希望。一年後，她已是秀葉散發，鬱鬱蔥蔥，在神奇變幻的高原越發彰顯生機，惹人伶愛。當我們圓滿完成任務返營歸建時，我把她留在了高原。就這樣,在以後的軍旅生涯中,無論部隊任務遂行到哪裡,我都會把吊蘭帶到哪裡，並且留在哪裡。那時吊蘭與我既是夥伴更是戰友，在一起親密無間，分開後思念無限!

現在，雖然轉業離開了部隊，但吊蘭從未離開我生活，每看到吊蘭總會想起部隊，想起曾經戰鬥生活過的雪域高原、茫茫濕地、戈壁邊陲、山嶽村落，心裡總會惦記著那些曾經陪伴過我的吊蘭，不知道她們現在長得好不好！「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情綿綿無絕期。」我愛吊蘭，憑的是念想；我養吊蘭，盼的是希望。

又逢「三月江南花滿枝」時節，我搬把椅子，坐到陽台，沏一懷綠茶，任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懶懶的……。凝望著眼前剛剛分盆換土後的吊蘭，分明感覺到她輕鬆的呼吸、肆意的舒展、盡情的回報。十六年了，妻子買的那盆弔蘭，早融入我的家庭，遍佈於吸水石上、客廳案前、陽台角落、辦公桌邊，始終與我相守相望；十六年了，吊蘭有陽光就粗壯，沒陽光便修長，任節同時異，物是人非，芳華盡顯。朦朧中，我的眼前全是吊蘭搖曳的影姿，而那與簇葉緊緊相連的根莖卻分明匍匐在我心上，甩脫不開、撕扯不掉……

我愛吊蘭，愛在骨子裡；我養吊蘭，養在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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