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火」的高橋「老虎灶」

圖片來自網路

過去的「老虎灶」指的就是開水灶，高橋上了點歲數的人都這麼叫，它既指燒水的灶頭，也指擁有這水灶的開水店，老人們一提起它，心底就會湧出一縷溫馨，思緒也會變得悠遠、滋潤起來。為何叫「老虎灶」呢？因為那灶下有個坑，出灰用的，樣子像張開的虎口；那灶後高高聳起的煙囪呢，倒特別像一根堅挺的老虎尾巴，不過那老虎屁股倒是好摸的，當年人們常常看到上面圍滿了小孩的衣褲和尿布。

聽老人們講，當年的老虎灶位於原先的高橋糧管所那個位置，離高橋老街上「三步二張橋」邊的河港不遠，其道理很簡單，我想，是便於取水。老虎灶店裡每天都要到街邊的河港里挑水上來，倒在老虎灶房裡的儲水缸里。挑水的人一邊挑著擔，健步如飛，一邊嘴裡哼著最原始的調子「哼唷、吭唷------」，有力的節奏伴著堅實的腳步，漸行漸遠。

水鄉高橋橋多，小橋流水，可以想見，那時候，生活條件相對困苦，普通百姓家裡燒點熱水不是很方便，「老虎灶」里提供的熱水價格低廉，街邊的一隻考虎灶供應著一條街的開水，方便了多少居民的日常用水啊。

很多小孩子上街時會趴在「老虎灶」的缸沿上玩，探出頭朝水裡張望，一大缸水，碧清碧清的，看得到缸底的「缸腳」，這時老闆就要鄭重地叮囑孩子：當心啊，不要玩了掉下去，孩子們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由於用的是河水，畢竟不幹凈，不過不用擔心飲水衛生問題，他們會用一種叫明礬的東西來「定腳」，定過腳的水碧清如泉，從河港里挑來的水，倒入用空的缸里，滿了以後就加明礬，這是一種凈水劑,它在水中分解後與水中的雜質一起沉澱到缸底，一缸水凈化後，缸底會有一層白色的「腳頭」，積得多後，就要清除掉這水腳。這時，就是店家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只見他們用一根一握精細的黑色長膠管,一頭插在水底有水腳處，隨後將口含住手上膠管的另一頭，屏住氣,用力一吸，由於管內空氣被吸走，於是產生了一種「虹吸」的現象,水腳就向他們口裡而去，而他們則在水將被吸到他口裡的一剎那，迅速將管口從嘴裡對著地上放水處，帶著水腳的濁白色的水源源不斷被抽出，直到抽乾淨為止。

店老闆好像是個女的，容貌嬌好端莊，笑起來一臉燦爛，做事乾淨麻利，老虎灶灶台上有幾口小湯罐，中間是加料口，小湯罐靠燒火的地方近，水又少，總是先開，這就可直接舀水給顧客，舀水是只長柄勺子，兩勺子再加一點點，正好一熱水瓶，舀水時，左手執一長柄漏斗，置於熱水瓶口裡，右手舀水，滿了再換一隻，老闆和夥計都是熟手，面對排滿台板的二三十隻熱水瓶，從裡向外，一隻只灌，一湯罐約可灌六七瓶水，兩罐舀完，就將大鍋里預熱的水用小提桶舀入湯罐里，過一會兒水就開了。

經營老虎灶技術含量是很低的，最要緊的是人工「燒水」。那灶堂里下去多少柴禾、木屑，怎樣加，鋪多厚，什麼時候加，什麼時候用火叉捅？這還是有點門道的，你看那老闆捅了幾釺子後，只聽那灶堂里「轟轟轟」地發出低沉的吼聲，令人直覺地感到那炎熱的生猛，煙是通過煙囪拔出去的，其實也帶走了不少熱量，那磚砌的煙囪外壁摸上去暖烘烘的，雨天將濕衣服綁上去，不需要半天就「干嘭嘭」的了，那時，人們家裡孩子都很多，少不了會拿些濕衣褲和尿布過去烘乾的，真是很受用的幫助哎。

燒老虎灶夏天難受，又是天熱，又是水燙，一動就淌汗，師傅們常常是光著膀子乾的，就是女老闆也是衣濕得緊緊地貼在身上。相對來說，冬天比較舒服，再冷，在老虎灶邊上總是溫暖如春的；但忙也是冬天最忙，除了熱水瓶外，「湯婆子」灶頭上一隻只排滿，有些高橋人喜歡臨睡前用「白銅製的湯婆子」將被窩捂熱，尤其老人，所以,這家老虎灶也常常要忙到晚上七八點鐘夜深人稀時才能打烊。

當然了忙得是收入，聽老人們講，當年一分錢就能泡上一瓶水,但老闆有優惠政策，一角錢能得到十二根水籌，後來又退一步到十一根水籌，一根籌泡一瓶水，那籌是竹做的，跟浴室里用的籌有點相似,用火烙上了老虎灶的名號:「高橋某開水灶一瓶」，灶上有一隻小篾籃,顧客泡水時遞上的水籌或分幣，老闆就往籃里一扔，到了晚上打烊後捉賬時，老闆就「嘩啦啦」將篾籃底朝上往桌上一倒，(好像後來又用專門的水票代替了)然後便全神貫注地數起來:「一五、一十------廿五、三十」，盤點著生計的沉實和艱辛，也計算著生活的將來與希望------

隨著時代的發展，後來又興起了用煤及小鍋爐燒水，大家提著水瓶擰開水龍頭放熱水，一角錢一瓶，意趣徑庭，老虎灶雖已悄然消失了，但仍令人不自覺地感慨不已，彷彿考虎灶里燒的不僅僅是開水。

社會進步，推陳出新，淘汰、落後的事物終究是留不住的，漸漸地，老虎灶的溫暖不過是歲月里的記憶了，這是否是一種歷史規律在起作用呢？

遠行

2017-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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