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周姑父的「志」

王鳳儀善人二十五歲時在朝陽縣白棗樹溝周家傭工。周姑父是白棗樹溝一帶很有威望的人物。

前年善人為了生活急需借周姑母的衣物典當了。後來贖回了很多，僅剩下十八吊錢的一個當票了，姑母屢次催索。冬月善人下工回家，母親說起這事。善人說：「剩那麼一點了，和老姑說說，也可以緩到來年。」母親說：「不行啊，若不給贖回，你老姑要打發人來咱家住著要！」善人說：「我去看看。」

善人便同大哥去老姑家，一到屋，周姑丈用手指著善人說：「你們兄弟四人，沒一個好人，一筐木頭砍不出一個楔子來，聽你老姑說，數著你還不錯，你也不行啊！」善人一聲不出，心裡想或許是因為親戚關係，出於熱心好意，恨鐵不成鋼，才說了這些話。但是親戚須有一點親戚的表示。你家已經殺年豬了，廚房掛著肉，看你給做吃不？然而晚飯時，把善人哥倆打發到伙房同夥計們一樣吃去了。第二天雞叫時，善人把哥哥叫醒，同去錦州十里台張家借錢，把「當」贖回交還了。

第二年臘月，從十里台下工時，善人特意到周姑丈家，姑丈問他：「明年還做活不？」善人說：「做。」姑丈說：「你今年掙多少錢？」善人說：「掙七十吊。」姑丈說：「我也給你七十吊。」善人說：「行。」心裡話，你不給我錢，我也來給你做，我到底看你怎樣成「字型大小」的。（俗謂性情豪爽，人所共畏的人叫「字型大小」。）

是年，善人在周家傭工，在農田裡一面扶犁，一邊喊著問：「字型大小是天生的嗎？」自己答道：「不是，是創的。！」日子多了，知道他是因盡孝才服眾望。

姑丈雖然脾氣不好，但對他媽是很孝順的，「晨昏定省，冬溫夏涼」，都做得無微不至。不論大事小事，只要他媽一開口，他都服從。有一次，地鄰把他家的地，竊佔去一條壟，他去交涉，地鄰又蠻橫不講理，他想進城打官司。向他媽一說，他媽便批駁道：「祖上的家法是『吃虧常在』。俗話說：窮死不做賊，屈死不告狀。你明天請廚師做幾桌子酒席，請老親少友來見證，由他指定地界，另立界石。免得日後子孫再起紛爭。」姑父立即遵照辦了。第二天，眾親友到齊，他當眾向侵佔地的人賠罪說：「家母說地是先人所置，我弄不清地界，今天在眾親友面前，向你道歉。麻煩你和眾親友，同到地里去，指定地界所在，另立界石，免得再傷和氣。」

由這件事，善人深知周姑丈是從孝字上興家立業，成的命。

周姑丈有個姐姐，窮無所歸，住在他家裡。姑丈夫婦在上屋吃小鍋，叫他姐姐到伙房去吃飯。善人從這宗事就知他對孝字上做的還不夠。便把這事記在心裡，準備將來乘機勸告他。

有一天，善人正在門外倒糞，姑丈在那邊，對一些人誇自己當年怎樣盡孝，正講的洋洋得意的時候，先生便大聲說：「我不佩服啊。」姑丈立即轉過身來，面帶怒容，連連問道：「你怎麼不佩服？你怎麼不佩服？」善人說：「你只能孝身，不能孝心，所以我不佩服。」姑丈便更大聲說：「你得給我講明白。」善人說：「你姐姐是不是你父母的心尖？她來了，你叫她在伙房吃飯，孩子們還罵罵吵吵的，你父母若在世，心裡能不難過嗎？讓父母的心難過，能算孝嗎？」姑丈聽了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然後豎起大拇指說：「我攤著你這樣的親戚有德！我攤著你這樣的親戚有德！"從此，周姑丈把他姐姐請到上房，痛哭流涕地悔過，以後就讓他姐姐在上房吃住。周姑丈也十分佩服善人了。

這一年，善人的祖母去世，祖父貧困交迫，善人便把祖父請到自己家奉養。姑丈對善人的這一孝行，更加佩服，並讚許說：「看你這種行為，老王家真有好樣的後代了！」

善人心裡說，到底讓我把周姑丈的「志」奪回來了！

註： 所謂奪志，也就是學習別人的優點。王善人聽到一句聖人的話就行一句話，聽到一個字就行一個字。關鍵是學而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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