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泥濘沉重的心，但至少身體還好。今天也微笑面對吧
（一）
躺在床上，不想壓到身旁的手機，卻不願爬起床把手機放在床頭。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眼睛被晃得睜不開。
用枕頭蓋著頭，卻因枕頭有一圈花邊而難受。
想枕著毛毯。
把毛毯墊高了，也怎麼都不舒服，始終有些褶子。
懶得起身疊整齊。
換了很多個角度，都沒辦法睡著。
盯著天花板時，腦中冒出奇怪的疑問。
「明天的早餐吃什麼？」
「水龍頭在滴水嗎？」
「天氣怎麼這麼熱？」
「開兩颱風扇會怎樣？」
「天氣糟糕透了。」
「天氣會好嗎？」
「空氣也是。」
「會好起來嗎？」
「會好起來？」
「腸胃也會好起來。」
「會嗎？」
「不會嗎？」
這些莫名縈繞腦中的廢話。
為什麼忽然間，都那麼令人絕望？
明明只是瑣碎的雞毛。
「忽然」是個很無趣的詞。
意味著沒有任何可預見性，就是那樣毫無徵兆的發生。
也不會只有短暫的一刻。
今後漫長的人生里，你還會無數次被這突如其來的疑惑所拷問。
猝不及防間把你從一切美好安詳中抽離，一巴掌狠狠扇在臉上。
你也只能一次次被折磨著，無所遁形。
至死不知盡頭在何處。
（二）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落了一天。
鬆軟潮濕的土地因此變得坑窪。
如今倒還好，郊區也都是柏油路。
幾年前路尚未修好時，雨下得大些就要踩著沒過腳踝的黃泥回家。
到了家後衣服也晾不幹，只能穿著內褲坐在屋內發獃。
若是還遇上了停電，就更糟糕了。
所以有段時間我才想，為什麼說起江南煙雨，總是有錢人家小姐和窮酸秀才。
因為不僅窮，連身上的衣物也都散著潮濕的酸味。
晾不幹的衣物，晾不幹的憂愁。
兩者交織，才有了說不盡又散發著愛情酸臭的故事。
但故事畢竟是故事。
不知是世道變了，還是從來如此。
窮秀才和有錢人家小姐，再也沒什麼故事。
小姐泡在五星酒店的泳池，秀才站在門口迎賓。
兩人擦肩而過，只一個禮貌的微笑。
想顯露才華也沒機會。
總不能把「歡迎光臨」改為「秋風生渭水，落葉滿長安」。
因而秀才還是窮秀才，遍地都是窮秀才。
小姐卻不再是思春期的傻丫頭。
畢竟才華這東西，若非人中龍鳳萬中無一，看來是都差不多。
你會鋼琴，他也會。
你會籃球，他也會。
能寫幾筆字，別人也能。
繪畫興趣班達人就更多。
但人人都想當梵高，卻鮮有人想當梵高的妻子。
天知道他是梵高是切糕。
抱著投資潛力股的心態，有可能全部沉船。
索性由他自由生長，該門當戶對門當戶對。
該是癩蛤蟆，也還是吃不著天鵝肉。
而風花雪月
太陽一升起，也都消融了。
（三）
郊區總這麼安靜。
夜裡的蟲鳴，白天遠處傳來的鳥叫聲，都聽得分明。
除了偶爾有疾馳而過的摩托，引擎發出躁人的轟鳴。
便只剩屋內風扇吱呀呀轉動，對面樓層的家長里短。
電動車報廢后，出行變得極其不便。
公交總要等很久，時常等來的還不是自己想搭乘的路線。
今天本該出門，去銀行存了錢，把這月房租交了。
但天仍陰著。
以我的經驗，但凡是陰天，我便不可避免要被淋濕。
即使打了傘，也會恰到好處的走在逆風的方向。
如果真的有上帝，我不知前世做了多少壞事。
如果沒有，我大概是「巧合」發生最多的人。
（四）
家裡人在今天都恢復正常工作了。
大清早便集體消失。
吃過飯菜後的鍋碗瓢盆都泡在水裡，也沒因內疚而給我剩什麼食物。
洗衣機的衣服沒晾，還往裡頭繼續扔要換洗的衣物。
冰箱空蕩蕩，電車沒修好。
就扔下這樣的爛攤子，全跑海口去了。
所以房間又空蕩了下來。
獨處時做什麼都比較隨意。
吃飯，睡覺，何時出門何時回來。
懶得買菜，便點外賣。
不想睡在房間，就打個地鋪躺在客廳。
夜裡回來晚了也不會被教訓玩得太野。
只是忽然冷清許多。
但想想他們在家時，空氣中每分每秒充斥著的火藥味。
我就釋懷了。
（五）
人這一生會經歷很多痛苦。
有些如利劍穿心，有些如小火慢煎。
前者的痛，來得快，去得也快。
後者的痛，是一隻伸進你肋骨間隙的手。
他會輕握住你心，溫柔地撫弄。
然後慢慢發力，漸漸握得越來越緊。
而當你反應過來，再想掙脫，卻已無處可逃。
豬油糖
就是這樣一隻手。
可能很多人跟我一樣，聽到這個詞時也是一愣。
因為豬油你知道，糖你也知道。
但「豬油糖」是什麼？
是什麼「老婆餅」或「XXX紅燒牛肉麵」之類，封面與實物完全不搭邊的東西？
不是。
這玩意兒沒什麼內涵，他的內在就跟他的外表一樣樸實。
純粹的豬油混合糖之後的產物。
其實一開始我就清楚，我應該不會對此有什麼好感。
但五元一包的價格，買個新奇體驗也不算虧。
而且很多事我們不能僅從第一印象去判斷，比如臭豆腐。
說不定在那平平無奇的外表下，其實內心世界無比豐富。
抱著這樣的念頭，我吃了一顆。
然後
我覺得，這包糖應該留給我的子孫後代們慢慢享用吧。
因為我有生之年，都吃不完一整包了。
不是，豬油我知道，糖也就糖吧。
但那一口咬下去莫名熟悉的味道是怎麼回事？
每一口都彷彿在享用溫暖醇厚的湯底，濃郁的動物油脂味，混合著太妃糖般的柔滑質感，隱約間彷彿還升騰起陣陣白色水汽。
這感覺怎麼......那麼像......
像......
在跟二師兄舌吻。
好吧，其實是速食麵里那種白色油包的味道。
這玩意詭異的味道讓我覺得，應該還有一種在速食麵中存在的味道我未察覺。
這才想起看了下背後的配料表。
豬油確實有，但與此同時還有一樣東西：蔥。
我尼瑪真是。
誰家糖還放蔥花的？！
而且看看背標也能看出這到底是多奇葩的東西。
看到「營養成分表」沒？
每100克所含熱量之高就不說了，竟然還有11克「脂肪」，和1.1克「蛋白質」。
你都分不清這是作為開胃菜還是飯後甜點了。
或應急食品？單兵作戰口糧？
反正我已經出現幻覺了。
眼前朦朧可見一個男人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一邊賣力的擀著麵糰，一邊擦拭去額頭上滴下的汗珠。
那是一位父親的背影。
雖然家中貧窮，但他所想的都是如何把僅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給予孩子。
別人家的孩子過年過節時能穿著新衣裳，吃著美味的食物和精緻的糖果。
但自己卻不能給予孩子他人所有的一切。
於是這位偉大的父親，看著那一點過年時買來的豬肉剩下的些許豬油。
和僅有的幾勺用以在孩子學習進步時作表揚用的砂糖，及昨夜炒菜後還留下的幾根蔥花。
他突發奇想，不如就用這一切，給孩子帶去一點微小的幸福。
於是，一番鑽研之後，他在廚房裡製成了這飽含父愛的糖果。
那一點豬油的濃香，帶著汗水的咸。
那一點砂糖的清甜，帶著歡笑的甜。
還有，那畫龍點睛般的幾顆蔥花。
當孩子接過父親顫抖的雙手遞來的豬油糖。
他愣住了。
那從不善於表達自己情感的父親，竟然用這樣笨拙的方式將一切千言萬語都包含在了那小小的一顆糖中。
那一刻，他無法抑制眼中的淚珠。
口中含著的那顆糖......是人生的味道。
是父親沉重的愛。
山海般沉重的愛。
後來，孩子慢慢長大。
在大城市中獨自拼搏多年，他的事業漸漸步入正軌。
但與此同時，卻越來越少回家。
也越來越少，再看見父親的身影。
終於，在一個酒醉後的夜裡。
從酒席歸來，他躺在空蕩蕩的客廳中。
忽然看見沙發下那一個黑色塑料袋。
那是前段時間，父親從村裡帶來的。
他記不得那天與父親說了什麼，只隱約記起，自己的態度好像並不好。
最後父親離開時，看著他的臉，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只好若無其事的擠出笑容，對他說了「偶爾回家看看」。
他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不耐煩的點了點頭。
還未等父親轉過身便已用力關上了門。
半醉半醒間，他坐起身，靠在茶几處。
把那黑色的塑料袋打開後，又是一層塑料袋。
一共裹了四層。
慢慢都打開後，才發現是一顆顆棕色的糖。
他拿一顆糖，輕輕含入口中。
恍惚間，記憶的沙漏彷彿倒回了多年前的夏天。
父親在廚房中忙碌的身影，遞出糖果時因疲憊而顫抖著的手。
那顆糖在口中的味道很咸。
像家鄉的海，像父親的汗。
像深夜裡的淚水。
凌晨三點，他獨自一人坐在空蕩的客廳里。
拿起手機，他撥通了那個號碼。
約莫幾秒後，傳來了父親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他一時哽咽，不知要說什麼。
只是眼淚止不住地流。
但，父親卻先開了口。
「想家了，就回來看看吧。」
（六）
誒我編不下去了。
真是，自己都把自己感動了。
差點以為這是真的。
算了。
反正這糖很難吃，好奇害死貓。
千萬別買。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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