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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粒潔白的灰塵

那粒潔白的灰塵

文|趙國卿 主播|默兒

鑽進乳白色的地鐵車廂,壓得人透不過氣兒的霾被無情地阻隔在了另一個世界,大腦澆了涼水一般,驀地清爽了許多。

這是一個星期六,往日的高峰只剩了殘喘,久違的是,每個人都能自由活動身體,一副輕鬆怡然的樣子。左邊,一位大眼睛的姑娘閉眼在聽著音樂,忘我得聽不到咳嗽的聲音;右側,胖胖的中年女子在玩手機,嫰嫰的皮膚上漾著笑,她在忘情的地私聊;身旁,一對老夫妻滿臉掛笑,一人提拉著一個口袋,菠菜葉淘氣地探出了頭,還有芹香撲鼻。他們一定是剛剛從菜市場歸來,買到了便宜菜,那是最大的滿足。這裡,不見擁擠,少有的寧靜,流淌著生活的和諧。

平靜很快投進了一塊石子兒,盪起了漣漪。車泊鐵西廣場,上來一位頭髮蓬亂的小夥子。他高挑的個頭,惺忪的眼,長條臉上留著不曾清洗的污痕。套在身上的棉服更奇葩,覆了一層白灰不說,還露著幾個洞,炸開了不止一朵棉花。那條裂了幾個口子的牛仔褲一定好久未洗了,灰灰的顏色牽手暗暗的塵,呈現一片灰的世界。最凄慘的是鞋,前臉露出腳趾,污黑的鞋帶散開著,就像一根不安分的麵條卧在了碗沿邊。

年紀輕輕的,咋會這樣不修邊幅?彷彿在身邊置放了一隻未洗涮的馬桶,那難聞的氣味流串著,嗆得左鄰右舍都捂住了鼻。大眼睛的姑娘睜開了眼,身子向後退著,撞到了欄杆上;中年女子呢,不再流連朋友圈,跳著擠著,逃到了另一節車廂;老夫妻還好,只挪了挪窩兒,挺一挺,他們下站就下車了。只有我無處可逃,靠在腳落里,小夥子就像一堵牆,封住了逃亡路。不過,還好,散發出的酸臭味還不足以將我熏迷糊。我還有四站下車,他還有幾站呢?我盤算著距離,提早做好了衝出車門的準備。那一定會是一場勝利大逃亡。

小夥子泰然自若,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毫無感知。嗡嗡,嗡,電話在響,小夥子從里懷掏出了一款黑白屏的手機,專註地接聽著電話。

"啥時能到呀,活可等人呢!"

"剛剛在另一家工地焊完腳手架,正在地鐵上,20分鐘吧!"

原來,小夥子是位爬梯登高的電焊工,奔波忙碌,這是在轉場呢。怪不得身上的塵泥還混雜著鐵鏽味,整天都在焊光中揮汗,咋能沒有勞動的味道。不過,再忙,你也總得洗個澡吧?我投去疑惑的目光。

車在向瀋陽站進發,小夥子的眼睛緊盯著進站顯示器,那雙破舊的鞋不停地敲擊著地板,一絲急躁浮現在看不清黑白的臉上,身子在向車門靠攏。

嗡,嗡,嗡,黑白屏又跳出了一串數字,小夥子的臉頓時變得慘白,失去了血色。

"二哥,媽媽還好嗎?醫院又催藥費了?不行的話,再想辦法借點吧,明天我就開資了!"

"什麼?需要一萬多,夠用,我攬了兩個工地的活,晚上都沒閑著,只要挺過今天就中。放心,我會注意休息,身體棒著呢。"

原來,他是在為母親治病奔波,在勞苦中積攢著孝心。頓時,衣衫襤褸的小夥子在我眼裡光亮如新。

小夥子離我如此之近,慶幸的是我不曾躲避,未閃開一點點的距離。如若,那一定會是讓人黯然神傷的方寸之間。

曾經,小夥子就是我的過去。五年前,在市紅十字醫院的病房內,我與弟弟輪流照顧昏迷不醒的母親。同樣的長髮如草,同樣的衣衫不整,每天,都在唱著一首傷感的歌。因為醫生說,母親再不會醒來,已來日無多。

人總有一死,不如陪著母親去遠行,悲傷溢滿心頭。一日,遼陽地震,接近四點幾級,醫院的病床在不停地搖晃,許多病患都衝出了走廊。但我,握著母親的手,不曾挪動半步。幾分鐘後,一切安然無恙,我依然衣衫不整地在世間喘著氣兒,死神不想牽你的手,你就得勇敢地活下去。生活,還得繼續。

車到瀋陽站,小夥子一路小跑下了車,那露著棉花的背影一轉眼就不見了蹤跡。他在拚命掙錢,那勞作與一條生命相連,包裹著兒的孝心。他,不敢停下來。

目送走年輕的背影,我下意識地一低頭,發現自己的羽絨服上也蹭上了兩塊灰跡,那是小夥子送給我的禮物。想用面巾紙擦拭,但很快縮回了手,留著吧,那上面融著異樣的體溫。

驀地,一滴晶瑩的淚落在了灰跡上,呈現出一朵別樣的花,小小的,灰濛濛的樣子,但在我的眼裡卻潔白如玉,像一條滿載祝福的哈達。

有時,灰塵也如玉。

作者簡介

趙國卿:供職於瀋陽日報,生於1965年深冬,爺爺盼其長大出人頭地,將爸爸賜的「清」字改為卿,但年屆五十也未謀個一官半職,在記者行業爬格子一干20餘年,皺紋爬滿臉,平添了老成。因年少清苦,閱歷滿滿,點墨成章,成為最大的慰藉。

主播簡介

默兒:一位用聲音溫暖你的文字和心靈的幼兒園教師,一顆簡單快樂的心,喜歡一切美好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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