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指的李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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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放學路過李老師家門口，又看見他奶奶坐在雨柵底下乘涼，她兩隻瞎眼眯縫著沖我笑：「回來啦！」

我點點頭，沒多說什麼，徑直往自己家拐。她在我身後搖著蒲扇，一直絮絮叨念著李老師咋還不回家，已經沒了牙的嘴乾癟凹陷，像是收納袋縮緊的口。

我不敢直視那張嘴，看見那張嘴，我就想起李老師沒了的半截小手指頭。自從我後媽跟我說完那半截小指頭是怎麼沒的，我看見那張嘴，就打哆嗦。

1

「回來啦！」

後媽在廚房回身，一見我進門，扯著脖子喊。我點了點頭，沒大回聲，徑直進了自己屋。我拿出作文本，翻看著昨天寫好的作文，那上面有李老師的批語。他寫了很長一段話，我拿著同學的本子挨個比過了，我的批語，是最長的。

後媽做完飯，將桌子擺上，看見我磨磨蹭蹭地不過去，拿著大湯勺敲碗邊，「還不過來吃飯！」

我悻悻，不舍地將本子收好來到桌邊坐下，瞅著挺著碩大的肚子狼吞虎咽的後媽，忽然就沒了胃口。我不知道我爸在我媽故去的這幾年裡究竟都經歷了什麼，怎麼會領個這樣的女人進門。

她身無長物，說話粗俗，簡直和我媽南轅北轍，我媽溫婉賢淑，輕聲細語。我爸的審美居然墮落至此，我真是無話可說。

「快吃啊！」她敲敲我的碗邊，然後扔了塊雞蛋在我碗里。我拿著筷子一頓，依舊從碗邊往嘴裡扒拉白飯。

「門口那個老太婆又跟你說話了？」她說完不等我回話，就自顧自地說起來，「你可別搭理她，這老太太心狠著呢，說不定啥時候就把人害了，繞著走，聽見沒？」

我不說話，扒拉著飯點了點頭。我又想起李老師站在講台上眉目俊秀的臉，和那隻套在白手套里的右手。

後媽說李奶奶歹毒，其實也不算錯，能把自己親孫子手指頭咬掉的奶奶，普天之下可能也找不出幾個。

2

李老師快四十了，到現在卻依舊沒有結婚，倒不是因為他少了那小半截手指頭沒人跟他。他樣貌好，品性又端正，還是我們學校的優秀教師，想給他生孩子的姑娘能從校門口排到護城河。

李老師一開始因為斷了手指，多少有些自卑，後來歲數大了，李奶奶催得緊了，李老師也試著相處過兩三個，其中一個還是我們學校的代課老師，剛畢業的小女孩兒，比我大不了幾歲，不過大伙兒都說他倆般配，可我倒是沒看出來。

然而這些女孩，卻都和李老師不了了之，那個代課老師還辭了職，去了外地。

「我奶奶歲數大了身體不好，我不能拖累別人。」每次失戀，李老師都這麼說，他說完這話笑著露出一口白牙，陽光一照，乾淨得讓人心疼。

20年前的李老師還不是李老師，他大學還沒畢業，風華正茂。那時全國選調飛行員，李老師因為各方面的出眾表現，毫無懸念地被選中了。

本來是天大的好事情，縣裡面多少人眼巴巴地瞅著咬牙，可李奶奶就是不讓他去，連帶著李老師的爹媽全都跟著一塊兒著急，勸她說孫子又不是走了就不回來了。可不知道她犯得什麼軸，就是死活不依。眼看著報到的日期到了，本該一家子歡天喜地，讓這老太太給攪和了個愁雲慘淡。

眼看著這天李老師要去報到了，李奶奶看著孫子穿戴齊整地站在自己面前，長嘆了一口氣，最後讓他來到自己近前，想要摸摸他的臉。

李老師心下頓時酸楚，從小到大，奶奶最疼她，父母上班，他是跟奶奶長起來的，奶奶捨不得他。一想到這，他趕忙跪到奶奶近前，仰起頭看著奶奶。李奶奶摸摸他的臉，嘴裡絮絮：「小臉也長開了，小孩兒也長高了，小手也長大了……」

李奶奶的手猛然一緊，抓起李老師的手就送進了嘴裡。她死死地咬著李老師的右手小指，看著李老師撕心裂肺地喊，她咬著牙，眼淚涔涔而下。

待到李老師被送到醫院的時候，那截小指已經接不上了，李老師她媽氣得狠狠扇了李奶奶一個耳光，從此婆媳倆形同陌路。

後來李老師因為身體的殘缺沒能當上飛行員，只能在縣中學當了個語文教師。

3

李奶奶早年前是給人算命看相的，聽說後來是有了李老師他爸，才改行做了別的營生，因為這看相算命的算是泄露天機，她怕報應到子孫身上。

其實無非是故弄玄虛騙個人，非要說得那麼神乎其神。

李老師出事沒幾年李老師父母都病逝了，李奶奶卻依然硬朗朗地活著，風言風語就開始越傳越厲害，說是李奶奶會妖術，吸了兒子兒媳婦的陽壽給自己增壽，又怕老了跟前沒人照顧，所以硬把自己孫子留在了身邊。

只是忽然有一天，她眼盲了，李老師匆匆帶她去了醫院，那時候李老師正在跟那個代課老師談戀愛，李奶奶的眼睛沒治好，李老師也失戀了。

李奶奶瞎了，似乎所有人都稱了願，說瞎得好，作惡太多終於得到了報應。然而再看不見別人對她指指點點，李奶奶似乎活得更自在了些。她什麼都知道，可也不惱，夏天依舊顫巍巍地搬著小馬扎在家門口乘涼，看不見別人的指指點點，只是眯縫著眼笑。我每次一看見她磨砂玻璃一樣的眼珠子就心慌。

我爸最近又出差，後媽一個人躺在客廳里吃著蘋果看電視，一條腿搭在椅子上，摟著肚子，像個大倭瓜一樣窩在沙發里，我看了就堵心。

我跟她打了聲招呼出了屋子，徑直往屋後面的小路走。

路過李老師家窗戶前時，看見裡面映出橘黃色的光，我想他正在準備明天的教案，正想走到近前去瞅瞅，卻聽見裡面有絮絮的低語，是李奶奶在咳嗽。她喝了口水，然後嘆氣：「崽兒，別光顧著教書，快點兒生個重孫給我帶。」

我在外面嗤之以鼻，給你帶，等你再咬手指頭么？

我想著，沖著窗戶斜剜了一眼，疾步往後道走，手裡攥著鋼尺都出了汗。路邊的老樹枝椏加錯，影影綽綽，我豎著耳朵聽周遭的動靜，忽然一隻雀鳥撲稜稜地扇著翅膀飛過，我心下一個激靈。

「誰！」

我一閉眼，猛然轉身，再睜開眼時，身後除了黑漆漆的小路，空無一人。

我有些泄氣，手裡緊緊地攥了鋼尺，抿抿唇，繼續往小路深處走。來到小路中間，我眼看著估摸出差不多的距離，用鋼尺將土路中間撬開。

我咬牙，耳邊不時有響動。起初我心裡還發毛，後來越挖越熱，耳膜嗡嗡作響，聽不清任何聲音。

我馬上就要被後媽肚腹里的那個小東西奪走一切了，想到這，我手上的鋼尺一瞬間變成了利刃。

我媽曾告訴我，為了幸福，可以不擇手段。

4

我後媽在屋後那條土路上崴了腳，很嚴重，腳脖子都崴折了。聽說她當時正提留著籃子去買菜，因為肚子大，她看不見腳底下，一腳踩進一個很深的土坑裡。

聽人們說當時她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正看見後媽一條腿搭在病床上，腳脖子腫了老高。我來到後媽跟前，冷著臉問她：「你好些了么？」

「沒事兒，一會兒打了石膏就沒事兒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臉上帶著點兒後怕的笑，「還好當時一趔趄沒有傷到崽兒，不然怎麼和你爸交代。」

然後她又抬起眼看看我，眼裡滿是歉意，想要伸手摸摸我的臉，最後想了想，還是放下了，「只是這兩天可憐你了，我腿腳不方便，你簡單吃點兒，爭取我每天都給你弄點兒熱乎的。」

我頓時心裡一酸，鬼使神差地就摟了摟後媽的肩膀。我感覺到她一開始身體僵硬，後來慢慢放鬆下來，厚實的手掌拍了拍我的肩膀，「沒事兒，沒事兒啊。」

我看著後媽依舊高聳的肚腹，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晚上獨自回家，路過李老師家後窗，發現裡面漆黑一片。

李老師今天居然沒有在備課。

我站在窗口凝視了好久，似乎又看見之前李老師在寫字檯前認真地批改作業，不一會兒，又變成他和女友擁抱在一起的畫面。忽然，那窗子里似乎浮現出張老臉，兩隻眼睛漆黑深陷，洞開著口，沖著我張牙舞爪。

我一怔，再定睛看的時候，只剩一片漆黑。

我猛然轉身撒腿就跑，心怦怦地跳。

那天晚上我一宿翻來覆去，想起之前大家都在傳，說李老師房子里不幹凈，說不定就是李奶奶做的妖法，她表面上希望孫子成家，背地裡又怕他娶了媳婦就把自己忘了，所以把那些女孩子都嚇跑了。

轉天一大早，我路過李老師家門口，看著那張大訃告有些失神。李奶奶沒了，就在昨天半夜，說是拉到醫院就不行了，終究是沒看見今天早上的太陽。

那個一直硬朗朗的老太太說沒就沒了，人生真是無常。

鄰居有在縣醫院工作的，說昨天晚上李奶奶咽氣前，一直緊緊地攥著李老師沒了小手指頭的右手，說奶奶的命數要到了，不能再護著你了，你身邊有東西禍害你啊！

當時那個鄰居一臉譏誚地說，能有啥東西，不就是那個死老婆子自己。

我在旁邊看著那個鄰居繪聲繪色地講演，我後媽瘸著一條腿揪著我往屋裡走，她說人死為大，就算平時再看不慣，也不能在死後再論人短長，會遭報應的。

就在李奶奶死後的轉天，市裡傳來消息，說是之前頂替李老師被選調走的那個飛行員在執行任務時出了事故，犧牲了。

當時整個縣城一片嘩然，忽然想到了李奶奶二十年前那樣喪心病狂地咬下親孫的手指頭。原來這就是李奶奶的命數，她早就算到李老師若是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所以才狠下心傷了李老師。她對這件事守口如瓶，因為這是泄露天機的事情，她很早之前就怕，怕報應到子孫身上。

我後媽聽完之後也不禁唏噓，說是李奶奶算到了李老師的生死，強行改了李老師的命數，所以才瞎了眼，遭了老天爺的懲罰。想想為了親孫，老奶奶也是仁至義盡了。這麼多年被人誤解為心狠手辣，背地裡明面上的風言風語她都得默默地受著，卻不能辯白一句。

說著後媽嘆了口氣。說這話的時候她正挺著快臨盆的肚子，瘸著一條腿給我們在廚房做飯。我看著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煮點兒麵條就行，我會弄。」

「那哪行，正是長身體。」說著她回頭沖我笑了笑，孕晚期的腫脹讓她的臉看起來像個磨盤，可是我卻說不出譏誚的話了。我伸了伸手，最後走過去摟摟她的肚子，「我希望這小子長得像我爸，你沒我爸長得好。」

她聽完一愣，緊接著笑得花枝亂顫，「你個死妮子，快過來吃飯！」

我看了看後媽，將想說的話咽進了嘴裡。我想說哪有什麼命數，哪來的老天爺的懲罰。

李老師因為這事兒，好幾天沒來上課，我看著代課老師那張臉，總是昏昏欲睡。我想李老師每次備課的時候肯定比她要認真細緻，不然怎麼她講得那麼索然無味，李老師哪怕只是喘口氣，我都聽得津津有味。

等李老師再回來的時候，我嚇了一大跳，他看起來憔悴極了，臉上的鬍子都沒來得及刮，整個人瘦成了一把骨頭，我看著心揪在了一起。

放學的時候，我特意去了趟辦公室，偷偷躲在門口看了眼李老師。他坐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里沒開燈，整個人陷在陰影里。他似乎在抽煙，總是有一點紅光一明一滅，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依稀看見他的輪廓，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我正閃神間，瞅著他似乎扭頭看向我這邊，我趕緊倉皇地跑開，根本也顧及不到他有沒有追出來。

那個晚上之後，李老師就消失了。

李老師不辭而別，學校也很慌張，但一方面還要安慰我們，說李老師被選調去進修了。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卻沒人敢戳破，這樣彼此心照不宣地隱瞞其實挺好。

5

不久之後，後媽臨盆，給我生了個白胖胖的弟弟，七斤二兩，長得像極了我爸，比我都像。後來我考上了大學，去了離縣城很遠的地方，因為我聽同學說過，有人曾在那裡看見過李老師。

我走的那天，後媽懷抱著弟弟送我，看她低著頭抹眼淚，我居然眼睛酸脹。我想可能以後我們不會經常見面，但是應該會更親近一點。

我在上大學的城市留下來工作，每天都很努力，不斷地利用各種手段提高自己。

因為來自外地，本身就會受到或多或少的歧視，好在我夠優秀，每次都有足夠的錢寄到家裡。後媽來電話說家裡的錢夠用，不用我那麼辛苦，在外面照顧好自己就行。我說你不要管了，那是我給弟弟的零花錢。

那天趕上下雨，給客戶的一個案子又被否掉，我很沮喪，回到租屋，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咬咬牙，點了份很久之前就想吃的披薩。

我把珍藏了好久的作業本拿出來看，那上面有李老師幫我改的批語，我閉上眼，似乎還能嗅到李老師身上的松木香，我深深地嘆口氣，心裡舒服多了。

我把作業本小心翼翼地收好，穿著珊瑚絨的家居服站在帶著雨漬的玻璃窗旁捧著熱水看著窗外，總覺得有些忐忑。不是因為點了很貴的披薩，而是莫名的心慌，更確切地說，是興奮。

正想著，電話門禁忽然響了起來，是外賣配送員，他在樓門口，問我是自己下去取餐還是送上來。我想了想，決定下樓去取。

我在雨夜的樓道里有些微微發抖，走出電梯，幸好聲控燈及時亮了起來。我慢慢走到門邊，門外太黑了，我只看見外賣員一個戴著頭盔的輪廓。心跳越來越快，猛然想起了多年前，陷在黑暗裡的李老師。

我一把拉開門，外面的配送員一愣，緊接著將外賣遞到我手裡。雨水順著塑料袋流進去一些，打濕了紙盒。

「真不好意思，在外面等著，有些風。」他抱歉地搓了搓手，外面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臉，但那聲音，我聽了一怔。

他轉身要走，還急著要送下一單，我一把拉住他的右手，他先是一怔，緊接著飛也似的逃走，連電動車都差點兒擎翻。

我摸到了他手套里，那半截缺掉的小指。

6

自從上次和李老師的意外重逢，我心裡那潭沉寂多年的死水被燒得滾開，我彷彿又回到了十六歲那年，因為他看上我一眼，能興奮上半天，也像那時候，在各處偷看他一樣的雀躍。

李老師起初不接我電話，他覺得為人師表者淪落到這步田地，沒有給學生做到上進的榜樣。可是我不在乎，我知道他有多優秀，我覺得這麼多年他依舊單身，就是在等著我。

後來，在我的軟磨硬泡之下，李老師終於答應和我見面了，我們相約在日落的小酒館裡。

我精心裝扮，想在他面前顯現出成熟女人的模樣。我靜靜地坐在窗口等他，等到以為他要爽約，他才姍姍來遲。他披著落日的餘暉，靦腆地站在門口笑，依舊乾淨得讓人心疼。

這樣來來往往幾次，我終於對李老師表白了心意。他起初有些驚訝，後來說我們年齡懸殊太大，並且他又有殘疾，不能拖累我。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上了你，到現在整整七年了。」我再也無法剋制自己的情感，抱住他瑟瑟發抖。

李老師在我懷裡瑟縮僵硬，緊接著，他徒自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我實話跟你說吧。我一開始不敢告訴你，怕嚇著你，但你既然那麼堅持，我必須實話實說。」

我抬起眼，有些疑惑地看著他。他抿了抿唇，像是在組織措辭：「凡是跟我交往的女孩，全都會出事兒，有什麼東西一直跟著我。」

說著他又嘆了口氣：「我總有被人偷窺的感覺，我的女友也會莫名其妙地受傷，不是被石頭打破腦袋，就是被小刀劃破手臂。最嚴重的一次，就是給你們代課的那個小老師。那幾天我眼睛不好受，她給了我一瓶眼藥水，拿回家後，我沒來得及用，就被我奶奶用了。後來，她就看不見了。」

李老師說著，清秀的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醫生說那眼藥水裡有502膠水。我當時很生氣，以為她要害我，現在想想，是有人想要弄瞎她。」

我聽完之後，驚恐得半天合不攏嘴，李老師摟了摟我的肩膀，「我離開的前一天晚上……」

他欲言又止，我有些緊張地抬起臉來看著他，「那天晚到底出了什麼事？我看你一直在抽煙！」

他低下頭看我，似乎微微一怔，緊接著抿著唇搖了搖頭。我感覺到他身體有些緊繃，趕緊拍著他的背抬起頭來安慰他：「根本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那些都是巧合，別再疑神疑鬼的了，我們肯定會好好的。」

尾聲

第二天，李老師拉黑了我所有的聯繫方式，從此杳無音信。我不知所措地待在他空空如也的出租屋裡，看著他留給我的信。

他說，那天他追出辦公室只來得及看見個背影，然後他毅然決定離開縣城，因為他那時才知道那個如影隨行的魔鬼就藏在學校里。他其實不止一次看見那個背影，只要那個背影出現後，他的女友們就開始受傷。他沒想到，這個魔鬼就是我。

因為那天看見他抽煙的，只有之前一直作祟的那個背影，而我卻知道他那晚一直在抽煙。

他讓我不要再糾纏他，不然下次他會報警，故意弄瞎別人的雙眼，是要判刑的。

我將那封信撕得粉碎，在出租屋裡失聲痛哭。喜歡一個人不就是應該想盡辦法和他在一起么，我媽曾說過，為了得到幸福，可以不擇手段。

我本來想如果李老師再不答應，我就要像當初我媽那樣，設計假裝懷孕。李老師和我爸是一類人，肯定會負責的。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後媽迎出來，看見我沮喪的神情，什麼也沒說，趕緊把我讓進屋。弟弟一看見我回來，興奮地跑過來一把抱住我。我鼻子根一酸，抱著他流出了眼淚。

「姐姐不哭……」他說著用小手幫我抹眼淚，「誰要是敢欺負你，我就去揍他！」

我緊緊地摟住弟弟，泣不成聲，忽然很慶幸，那時後媽只是在屋後的土道上崴斷了腳脖子。因為當初挖坑時，本來是想讓她跌倒流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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