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二個可能被人類消滅的傳染病

上圖中鱗次櫛比的並非新生兒保溫箱，而是「鐵肺」（Iron Lung）。

這兩字對大部分人來說遙遠陌生，因為它是用來幫助因感染脊髓灰質炎（以下簡稱「脊灰」）而呼吸窘迫的孩子呼吸的，到現在，全球只有不到 100 人還在使用它。

在 20 世紀初的美國，幾乎每個暑假，遊樂場都冷寂死沉，「隔離」標牌四處可見，「鐵肺」輔助呼吸的節律聲偶爾能打破沉寂。

脊髓灰質炎病毒一般通過糞-口途徑進入人體胃腸道，繁殖後進入血液循環系統，影響神經細胞。

大部分感染者可能沒有任何癥狀或者僅有發燒、頭痛、嘔吐等輕微癥狀，但據 WHO 資料顯示，每 200 例感染病例中，就會有 1 例，出現不可逆轉的癱瘓；而在發生麻痹的患者中，有 5%~10% 的患者應病毒導致呼吸肌麻痹而死亡。

也正因為它的嚴重後果，因此被譽為「二戰後僅次於原子彈的美國人第二大夢魘」。

但是，在短短 30 年間，全球脊髓灰質炎的報告病例從 1988 年的 35 萬例銳減到 2016 年的 37 例，不得不歸功於脊灰疫苗的問世。

這一切，要從一場「全民生日派對」說起。

總統的「全民生日派對」

提及小兒麻痹症，很多人會想到美國前總統富蘭克林·D·羅斯福。

羅斯福感染脊髓灰質炎病毒時，正值被提名民主黨副總統候選人一年。這位人人看好的政壇之星、未來總統，卻在 39 歲的壯年之時癱瘓。

羅斯福流傳於世的少量的輪椅上的照片（左）

典型的脊髓灰質炎患者（右）

他一直拒絕接受這個現實，並嘗試各種「療法」。1924 年，他在美國喬治亞州嘗試了溫泉療法，隨後當該地無以為繼時，他收購併將其改造成小兒麻痹症患者的療養中心。

在成為總統後，更大力推動美國國家脊髓灰質炎基金（現為美國出生缺陷基金會）建立。

在為基金會籌款的過程中，甚至舉辦了一場「全民給總統過生日」的盛會，民眾可以通過以下方式一起參與：

購買基金會的紀念胸針（10 美分一枚）

參與夜總會卡巴萊舞（一種舞種）籌款

分享羅斯福總統和當時的明星一起電台演說的消息

那段時間，裝滿信封的麻袋在白宮堆成山，羅斯福總統在生日當天向全國廣播：「收到的信封有成百上千封，生日能與如此光榮的工作聯繫在一起真是無比榮耀。」

整場募捐下來一共籌得 180 萬美元，為基金會的成功運作打開了一個良好的開端。從基金會成立的 1938 年開始，到 1955 年第一針疫苗問世之前， 基金會僅投入在脊髓灰質炎患者的護理上，就高達 2.33 億美元。

但護理的作用有限，如何預防和治療才是科學家關心的，基金會的前期籌款，為後面的脊灰疫苗的產生鋪下殷實的基礎。

1500 萬隻猴子和 100針

Jonas Edward Salk 研製了世界上第一支大規模生產的「滅活型脊髓灰質炎疫苗」（Inactivated Poliovirus Vaccine，IPV）。

這是從患病猴子的腎臟細胞中提取病毒，並用福爾馬林滅活製成，注射 3 針能實現 90% 以上免疫，但製作成本高，在當時，需要 1500 萬隻猴子才能製作 100 萬針。

而 Salk 本人，也是個毀譽參半的瘋狂科學人，他的行徑包括：

1. 拿家人做的人體實驗

在研製疫苗時，Salk 在猴子身上測試了 IPV 的有效性之後，1952 年他開始人體實驗。

除了給匹茲堡兩個機構的孩子們注射外，他在家直接用沸水消毒的注射器和針頭，給老婆、三個兒子以及自己也注射了，而當時 IPV 的疫苗安全性沒有得到完全驗證。

2. 白生生扔掉了 70 億美元的專利費用

Salk 並未申請 IPV 疫苗的專利保護。曾有人問他為何不申請疫苗專利時，他回答：「專利何來之有，你會給太陽申請專利么？」

這樣的回復並不可小覷，因為後來 Forbes 算了一筆賬發現，Salk 原可以通過疫苗專利獲益 70 億美元。

所幸，他的這些冒險與「犧牲」，在後來都被證實有巨大的意義。

1953 年，他將首次人體實驗的成功在電台進行全國公告。1954 年，就有 180 萬學齡兒童迫不及待接種了。

這一切的狂歡直到 Cutter 事件戛然而止。

1955 年 4 月，美國西部和中西部地區五個州 20 多萬孩子，在注射 IPV 之後，陸續出現癱瘓案例，一個月後項目被緊急叫停。

隨後調查發現，問題疫苗來自加州一家名叫 Cutter Laboratories 的家族企業。該廠生產的疫苗，已造成 4 萬例小兒麻痹症， 200 多名孩子不同程度的殘疾以及 10 名孩子死亡。

事後調查認為是Cutter Laboratories 本身缺少製作疫苗的經驗和資質，導致部分疫苗中攜帶活病毒。

Cutter Laboratories 是美國歷史上最為嚴重的藥物災難之一，也讓學術界及民眾對 Salk 的 IPV 疫苗極度不信任。

如此同時，另一支疫苗研製團隊進展顯著。

從人腦組織中提取病毒

在疫苗研發裡面，還有另一個人的名字不能不提，他和Jonas Edward Salk一樣同是猶太人，一樣無私向世界奉獻出自己的研究成果。

他叫 Albert Bruce Sabin，他研發的疫苗，是通過口服「減毒活疫苗」（Oral Polio Vaccine，OPV），刺激機體產生對脊灰病毒的免疫力。

減毒疫苗顧名思義，是「活的，但毒力較小」的病毒。原理是使病毒處於低於較低溫的環境中，在非人類細胞中增殖，使得病毒的基因組發生突變而成。

這樣的口服疫苗很安全，WHO 也非常推薦兒童通過多次口服脊灰疫苗來得到全面的抗脊髓灰質炎病毒感染的風險。

但是，對於有免疫缺陷的兒童可能需要特別小心，因為在極個別的情況下（每 300 萬接種 OPV 的人中出現 1 例），口服的減毒活疫苗，可能會造成 1 例感染，在這樣極端的情況下，口服脊灰疫苗可能會導致麻痹。

Sabin 疫苗和 Salk 疫苗的區別

來源：Khanaccedmy

消滅脊灰不是夢

1980 年，WHO 在年度世界衛生大會上宣布，天花，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被消滅的傳染性疾病。而脊灰，則被公共衛生學界認為是第二個會被人類消滅的傳染性疾病。

中國的最後一例本土脊灰病例，出現在 1994 年；到 2000 年，世衛組織西太平洋區域消滅脊髓灰質炎證實委員會，宣布中國為無脊灰狀態。

這樣的「好景」在中國保持了 11 年以上。本土是沒有新病例產生了，但卻制止不了邊境一些公共衛生狀況較差的地方，流入感染。

2011 年 7 月至 10 月期間，從巴基斯坦輸入的 I 型脊灰野病毒引起了不可描述地區的一次大型流行，此次疫情累及 10 名幼兒和 11 名成人，導致 2 人死亡。此次疫情，一直持續到 2011 年 10 月 9 日，才無更新的病例發生。

目前全世界仍有三個國家有脊灰流行，而中國，與其中兩個接壤：巴基斯坦和阿富汗。

人員流動可能控制不了，但保護國民，疫苗可算是目前無可比擬的好方法了。

中國於 1959 年首次生產口服脊灰疫苗。上世紀 60 年代開始進行大規模口服脊灰疫苗接種活動，70 年代接種活動推廣至全國。1982 年，口服脊灰疫苗被納入標準的疫苗接種計劃。自上世紀 90 年代末開始，中國的口服脊灰疫苗年用量約為 20~30 億劑次。

但鑒於口服減毒疫苗可以引起的相關病例，儘管只有極少數情況會有，但包括蓋茨基金會、世界衛生組織和中國疾控等機構，仍然是積極通過滅活疫苗的改進和降價來推進它的覆蓋的。

事實上，從 2015 年下半年開始，北京、天津、廣東、寧夏等地，原來需要自費的二類滅活疫苗，已經開始僅需常規免疫試點，首劑開始免費了。（責任編輯：梅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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