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球員張笑飛:跳上桌慶祝奪冠,保級卻弄丟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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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冠、降級,一個是天堂一個是地獄。
奪冠是收穫萬千讚美與盡情宣洩的享受,降級是如墜下萬劫不復的內心煎熬。而保級卻是折磨人至深的旅程,就像懸樑的利刃隨時掛在頭頂,你不希望它掉落,又糾結著不如一下了結來得痛快。
2006賽季我們差一點成為中國的凱澤斯勞騰,只是運氣沒有站在我們這邊。轉入2007年時所有人心中都產生了這種期待:「我們可以去爭冠!」「為什麼不呢!」
2007賽季第2輪,實德1-0亞泰
從第9輪初次登頂到1-1青島,0-0長沙,0-0山東的三輪不勝讓出榜首,看著機遇出現卻沒有把握住優勢,積分被國安一點點拉近並反超,球隊中出現了緊張的情緒。
緊張在很多球員身上都會發生,比如第一個賽季脫穎而出的球員,可能在下賽季狀態不穩,多數情況是內心想贏怕輸,想踢好卻又怕做不到跟上賽季一樣驚艷,同時隊內的競爭也在無形中施加了更大的壓力。
有時候球員從替補號碼換成主力號碼後,反倒沒有發揮出實力。換號是一種對自我的肯定和期待,同時也容易背上一些包袱,這些看不見的東西都需要球員自己不斷平復和適應。
2007賽季第7輪,魯能1-1亞泰
2007年的聯賽有時候是很戲劇化的。當我們落後1分追擊國安時,國安勝我們也勝,國安負我們也負,總覺得他們像一座山山翻越不了。
轉折點出現在我們客場1-0戰勝國安。
那場比賽印象最深刻的是高洪波指導賽前讓我嘗試踢三中衛靠左的位置。由於趙家林提前退役,中後衛位置上人員捉襟見肘,這次安排是一次挑戰。
踢這個位置的好處是,進攻上我可以起到組織進攻的作用,經常將球直接傳到達扎吉腳下,穿透國安嚴密的中場防線,直接造成威脅。而唯一進球正是我長傳給右路插上的陳雷,他頭槌擺渡給9號埃爾維斯,打進致勝一球。
我踢中衛的壞處也顯而易見,我的身高和對抗能力明顯處於劣勢,只能通過提前更多的預判對手跑動路線進行防守。好在身後有當時最棒的外援隊長卡巴雷羅,他成為了2009年中超足球先生,有他在場會讓我們心裡踏實。
2007賽季第26輪,國安0-1亞泰
而2007年的中超先生是我們表現完美的杜震宇。
那場比賽另一個關鍵點是「盯住陶偉!」
陶偉是那年國安中場進攻發動機,高導賽前特意安排防守型球員劉成進行貼身緊逼,高導說:「你的任務就是陶偉走到哪裡你就走到哪裡,上廁所都要跟緊,要聞到他身上的味兒!」
雖說跟進廁所有些玩笑成分,但足以見得陶偉對於那年國安的重要和對於對手的威脅,事實證明比賽的策略是正確的,那場比賽劉成的防守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對手的發揮,為最後取得勝利奠定基礎。
此役過後天枰發生了變化,我們得到喘息機會並最終在深圳奪得2007賽季中超冠軍。
這張照片是在奪冠後更衣室里留下的,很多人說沒想到我會站在桌子上慶祝。
但這是我熱愛的事業,我為之傾注許多時間與情感,如果此時不盡情宣洩,那更待何時?
如果說奪冠捧杯是場浪漫的蜜月,美妙得有些不真實,那麼保級就是華山無退路。
那是一整年都掙扎在保級的賽季,第一輪平綠城、接著輸魯能、青島、上港。賽季伊始就連負兩場不能輸的比賽,為賽季蒙上了前途未卜的陰影。
要知道輸給假想敵不單單是積分上的劣勢,在心理上也同樣種下憂慮的種子。這顆未露萌芽的種子興許就是將來擋在前面的參天大樹,而是事實確實如此。
那一年老搭檔杜震宇轉戰泰達,球隊正處在交替氛圍中。作為球隊中為數不多的老隊員,此時我感覺身上的擔子增加了很多。不光是責任感,要擔起這份信任,還有一種由心而生的急迫感,為前景開始惶恐。
之前我沒有經歷過這些,也缺少必要的心理預設機制和應對辦法,會將並不屬於自己的那份愧疚感也加在自己身上,誰叫我是在隊最久的球員呢。
2013賽季中超第28輪
在客場輸給哈爾濱毅騰後,球迷也開始憤怒並抱怨,微博里到處可見擔憂與惱怒的言語。記得當時有名亞泰球迷私信問我:「你對得起球迷嗎?」我的回復是:「你看不見球員在拼嗎?」
現在想想也確實不應該這樣回答。沒有愛哪來得恨,而恨也是一種愛到極致的表現。如果今天我會回答:「謝謝,感謝你對亞泰的支持,我沒有其他方式答覆你,只能拚命訓練,用成績回饋給球迷,讓你每天都有好心情。」
這並不虛偽,而是最真誠的表現。球員輸球時內心要承受自己的悲傷,這種感受很大程度來自對自己表現是否滿意,是否還能堅信自己能做到心中的期許,同時也要面對來自家人、朋友、球迷的評價。
2016賽季中超第23輪,亞泰1-0富德
記得2013年第29輪客戰上海申花,比賽行將結束時我被鏟傷,無緣最後一場生死戰。
只能作壁上觀的那種煎熬和緊張很難描述,我寧可站在賽場上去拼殺、去等待最後審判的到來,也不想過程在眼前發生卻無能為力。
記得那場比賽我一邊是手機+iPad查看青島與國安的比分,一邊關注亞泰比賽進程。那時候多希望手機網路能夠發展到10G而不是3G,因為太多人如我一樣在刷著另外一場比賽的狀況導致網路奇慢無比。
我站在看台邊上,從我身後走過相熟的人問我:「你很冷嗎?」
我說:「我不冷。」
他問:「那你為什麼在一直發抖?」
入選國家隊,身披13號
此時我才反應過來,那並不是冷,而是緊張中下意識的表現。因為比賽遲遲未能打破平衡,我們也一直沒能取得進球,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看台上傳來國安2-0青島的信息,全場球迷沸騰並高呼,力求將這個信息傳達給場上的球員,趕緊抓起手機去查比分時卻發現網路慢到足以懷疑起人生。
雖然後來被確認是假消息,但回想起來也著實激動了一陣!我後來問場上球員是否聽見這樣的聲音,他們說當時只有眼前的比賽,聽不見任何比賽以外的聲音。劉衛東一記頭槌打入唯一進球成為了英雄!
比賽完結時球員沒有歡呼而是在等待另外一場比賽結果,當最終得知保級成功時卻又不敢相信,問了幾遍「那邊比賽結束了?確定?確定嗎?」
之後全場才開始真的慶祝,而我的iPad前一秒中還在手裡,而後一秒鐘不知所蹤,至今沒有一絲記憶怎麼就不見了。
2013賽季末輪,亞泰更衣室慶祝保級,張笑飛在角落掩面哭泣
2016年被很多人稱為奇蹟的保級賽程,漫長的保級路消耗著我們每個球員及教練員的能量。壓力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時刻包裹著身體,雖然外界已經開始認定那種結果,但信念與努力才是一支隊伍、一個球隊需要持之以恆去完成的工作。
我記得在微博里寫過這樣的一句話並配上這樣的照片「這一年太難了,還有一場才是結束」。
07年失利河南險些將冠軍拱手相讓,而16年戰勝河南,為自己迎來一絲活下來的曙光。這很像一種巧合,但所有的一切是建立在拼搏之上才會迎來機遇。「將來的你,一定會感激現在拚命的自己!」
保級路上我們自己不斷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還有機會,我們要感謝拼搏的自己和夥伴們。
從朝陽到日落,從白晝到黑暗不過短短十幾小時時間,當夜空降臨,黑暗中流星划過時那絢麗的景象讓人炫目。這世間常有流星划過,但流星只是短暫停留在空中,留下瞬間的美麗和無限的唏噓。
正如很多天賦異稟的球員最終卻變成流星一般讓人惋惜。擁有天才因子的人從小就自帶特殊屬性,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如黑暗中一道希望的光,讓人產生無限期許,有些人一直停留在夜空中,而有些人變成了短暫的美好。
我們這一茬人也算趕上新生兒眾多的年代,上學起就開始顯現。
我所在的瀋陽35中學一個年級從之前10個班增加到16個班,每班從不到40人增加到近50人,無論是在校園裡還是在運動隊里,同齡人數增多也增加了學習和生活的壓力。
記得在遼寧體院每年我們都要進行技術測驗,從顛球12部位的組數要求到足球機能的比拼、從踢九宮格計數到速度耐力評測,要進行多種多樣的技能測試,每到這個時期就像高考一樣,空氣感覺快要凝固住。
採取評判的標準則是積分+末位淘汰制進行人員篩選,排名靠後的人則可能會離隊或者其他結果。所有運動員從小就被潛移默化般灌輸著爭勝的心理,教練在你青少年時開始塑造你自己獨有的個性,要培養自己的足球風格,待到成人之後逐步加入整體戰術要求當中。
2014賽季第11輪,張笑飛300場
有些球員個性十足、足球風格獨特、生活方式洒脫,但卻很難成為恆星而早早消逝,為何?足球是一項集身體、球技、頭腦、團隊協作等一系列能力合併一體的運動,智商是閱讀比賽、決定行動的要素、而情商則是與團隊緊密協作的關鍵,場上11個球員的運動中只有主要而沒有絕對分工。
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防守從前鋒開始,進攻從守門員發動。」如果一支球隊形成不了合力則無法去戰勝對手,每一個球員也依附於整體中發揮個人能力,十個梅西不能贏下比賽,而該跑的龍套總得有人要跑。
而要成為恆星一般的球星則需要非常好的自律精神,為了還能在球場上奔跑,犧牲精神總是要有的,飲食、作息、生活方式就是首當其衝的改變。
張笑飛生日
之前看過一份AC米蘭球星因扎吉和馬爾蒂尼的食譜:「無糖咖啡、全麥麵包無黃油、煎蛋,義大利面只撒芝士粉而無肉醬、雞胸肉蔬菜沙拉、橙子或蘋果。」
也許這是一種飲食文化,但從營養學來說,少鹽少糖少油是運動員所必須的飲食習慣。很多時候當我選擇食物時,第一考慮的並不是美味而是營養。好吃的東西大多脂肪高,美味的菜肴都多油多鹽,而蛋糕、巧克力則是運動的大敵。
德約科維奇贏得冠軍後才敢吃一塊巧克力來獎勵自己之前辛苦的付出,真正的體育精神是一種付出和犧牲精神,為了那更快、更高、更強的理想,犧牲掉世間最美好的美味誘惑。
這點看鄭智就是最好體現,小時候大我兩屆的他就是隊中的全能王,如今依然奔跑在球場上,可見其多麼的自律。恆星從來都不是天生俱來,而是靠著後天不斷克制。
有一條路叫球員之路,有一種生活叫球員的生活。
我是張笑飛,我是一名足球運動員,我在字裡行間中向你娓娓道出一段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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