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王帶你讀名著《論語》之悅、樂、慍之辯
首先,恕我說句不恭敬的話,我們把《論語》一條一條分開來或讀或學習,是不妥的,比如人教版七年級「《論語》十二章」,更甚者,還選自不同的篇章里。不知是想割裂《論語》的完整性,還是想告訴我們《論語》20篇是一篇完整的文章。好糾結哦。
一上來就議論人家的「不是」,有違夫子的「克己復禮」,讓人覺得既不尊重夫子,又很「魯」。其實孔夫子不是來尊重的,尊重多少顯得有些外道,而是要放在心裡敬的,尤其對我這個語文老師。至於「魯」就是拙,老實人說老實話,不會「巧言令色」,所以容易得罪人,可是內心的真實想法又恐怕別人不知道,於是就似乎色不恭了,心也不敬了,急眼了。誤會、不了解,往往就是這樣產生的,結果生氣、惱怒、怨恨、怨天尤人。
每每這個時候,拙荊都會過來勸我,「姥姥(我姥姥)在世的時候,常對我們說『打死人償命,哄死人不償命』你就不能......」「你瞎說!哄死人也照樣要償命。」我搶白道。「又急眼,你就不能先讓人家把話說完!」妻子斜眼看著我,「我的意思是說,你就不能有話好好說?」拙荊要麼不說話,一說話就讓我沒話說。我頓時氣消了,怨也沒了。突然領悟到了《學而》最後一則「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的含義——別人不了解自己,不要急眼,因為別人沒這個「了解你」的義務;但你要了解別人,比如你的對手,能不去了解嗎?不僅要「了解,還要把對手了解個「底兒掉」。所以正該好好去學。要學必須有態度、有方法、有目的,這就是《論語·學而》的要義。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說」通「悅」。這是一種文言現象,叫「通假」。現代人常以「錯別字」嘲諷之,這是不對的。我們不能厚古薄今,當然也不要是今非古。想孔夫子生活的春秋末期,那個時期是沒有現代人所謂紙和筆的。造紙術,眾所周知,是東漢的蔡倫發明的,就是民間最早出現的紙,也應該晚於劉邦建漢。至於毛筆,有的說是秦大將蒙恬取兔毛造筆,又有考古實物說在戰國末期,眾說紛紜,這裡不做討論。但語文王肯定孔夫子斷不知「文房四寶」為何物。在沒有紙和筆的情況下,書寫自然是一件不太容的事。刀子就成了必要的書寫工具,故稱「刀筆」,即用刀子刻在金屬上或竹簡上。想想就是一件多麼費力且不容易的事。在硬物上刻、也可能划出來的字,自然瘦勁挺拔,直線較多,這也是篆書的特點。而所用的字,在確保表達達到目的前提下,當然盡量少用字,於是就借來,這樣同音或音近字互相借用,形近字互相借用,就是常有的事。至於誰借誰,哪個字被假借來,這要看當時有沒有造出這個字。當然借用的字是先造出來的。所以某字通某字,一般說來,先一個字是借來的,是用字,後一個是正字,後造出來的。比如「說」通「悅」,「說」就是使用中的字,「悅」就是正確的字。故「通假」實在是古時用字最正常不過的現象。不必以「錯別字」對待。後世字造得越來越多,分工越來越細,就要去做辨析區分,這個不論。
「說」通「悅」,悅,從心,兌聲,內心愉悅。這樣問題來了,學習怎麼會內心愉悅呢?看那個東陽馬生讀書的情景: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真是要多慘有多慘。還有一些格言、詩句,像「學海無涯苦作舟」「學如逆水行舟」「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這些無一不告訴我們,學習是一件苦差事,何來「悅」乎?
夫子無論從為人方面,還是在做事上,固然不會說假話。那一定是我們後人弄錯了,我們把「學」促狹地理解成「學習」,理解為「學習」不是不可以,但狹隘了。人家本是個水源,你非要把它憋屈成一個水塘。這樣的地思考方法,斷然不可取。當然一味的「唯上」「唯書」的教條,更不可取,這樣既違背了原著的精神,更不是夫子的本意,我們應該在水源的基礎上,立足水源,飲水思源,立足原著精神又不被原著所困,與時偕行,為我所用,為時所用,語文王覺得這才是閱讀的精神,也是孔子著書立說的精神。
所以,「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語文王傾向把「學」理解為「做學問」。取象比類,也可以理解為做事的過程,無論做學問,還是做其它的事,過程必然勞苦甚至艱辛,可能還有曲折和泥濘,所以要想有個好的結果,努力演練是必須的,這甚至還不夠,還需要一定時間,還要有恆心,不怕反反覆復,這些都做到,實現了期待的好結果,那必是愉悅的,會心一笑,心有所獲,一種滿足,一種愜意。獨處時,細細品味一番,更是別有一番情味在心頭。
同樣,「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簡單地照字面理解為「有朋友從遠方來了,不也很快樂嗎」,也是不恰當的。仔細想一想,真是匪夷所思,不可理喻。比如,你正在考場上答著題,或是在公園裡談著戀愛,又或正在談判一筆大生意,突然你的手機響了,你的好朋友他從遙遠的悉尼飛了12小時來北京看你,你接到電話能「樂」的起來嗎?不僅樂不起來,還可能急眼了,電話里就喊上了:「你TMD,來的真不是時候。」所以,這樣的解釋是違背人情,有失常理的。《論語》里,無論是不同的篇章,還是一章里的幾句話,都應該整體一起來理解的,這樣可能會真正理解到夫子的思想。由上文我們知道,或是學習之後,經過一番努力有了好成績,或是做學問有了成果,比如夫子堅持教書育人,筆耕不輟,他的思想,逐漸獲得更多人的認可,從遠方慕名而來想學習的人必是有的,但是夫子絕不是為了招生,打個廣告,他的胸懷和眼界,豈是常人想得到的!他著書立說,是在宣揚一種濟世思想,而要濟世,就要先修己,而修己就要先從學習,做學問開始(為什麼從做學問開始,以後我們在詳述),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從而引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這就是「朋」的意思),一起去做一件大事,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春秋搞不定,就等戰國,戰國搞不定,就到秦國,秦國搞不定,就到漢代......於是孟子來了,司馬遷來,董仲舒來,漢武帝來了,朱熹來了......現在連西方都承認孔子了,這就是「遠」。遠不止一時一地,遠遠超越空間和時間。夫子當然不會「獨樂」,他要大家都樂,大家樂才是真的樂,安居樂業,天下「大同」。夫子由自己獨自享受的內心愉悅,廓而大之,到眾人的快樂。到了孟子進一步發揮就是,獨樂樂不如人樂樂,人樂樂不如眾樂樂。
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泛愛眾,而親仁。如人人都能愛人,人人都能去親近人仁德之人,這個社會必是美好的。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即使夫子做的一切不被當時領導層看重,不被世人理解,甚至被稱為「喪家之狗」,這又算得什麼!夫子不被人知,不被人理解,這又算得了什麼!和「仁愛」比起來,一切都可以寬恕,自然不會怨天尤人,心生怨怒。佛說:「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孔子就是佛。
行文至此,我們不妨做這麼一個概括:夫子以「學」譬喻,能近取譬,取近譬遠,從身邊經歷、日常生活寫起,層層深入,鞭辟入裡,《論語·學而》以「學」為明線,以情感變化為暗線,明暗交錯,經緯交織,組成一張大網,包羅萬象,可以是學習歷程,也可以是做事做人,小到日常生活,大到修身養性,從身邊小事到國家社會,從個人修身到遠大理想,有內到外,由內心喜悅到眾人共樂,由個人經驗到大家分享,從有我到忘我,天下為公,仁愛至誠。聖人之所以為聖人,其原因就在於此。
最後,回頭看看開頭,又何必,真是不是一提。「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想來也有它的好處,給初中娃兒們,何必搞得興師動眾,一條一條地分開來,當作格言警句,還方便背誦,也不會差到哪去,至少背住了能考個好試。考試就是考試。考試畢竟只是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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