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票房上漲數百萬：26億國慶檔之下的這場暗戰

「都是夜晚三點買票的，絕大部分是通過時光網這個渠道」

作者 | 秦泉

這是一個相對貧瘠的國慶檔，即使過去8天的總票房已經是破紀錄的26億。

開心麻花的第三部院線電影《羞羞的鐵拳》拿到超15億票房，在這個檔期內「一片獨大」。《英倫對決》、《追龍》、《空天獵》和《縫紉機樂隊》捉對廝殺，戰況激烈，並沒有一部影片在競爭中絕對突圍。

最重要的是，比內容精彩的是場下的競爭，一系列非正常手段再度集中出現。讓我們不安的是，在我們發現、探討和採訪的過程中，行業中不少人士因為司空見慣而多少有些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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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加強了對這部影片的票房觀察，當時《空天獵》的非正常上座狀況主要集中在了幾家大地影院中。

在深圳的大地影院裕客隆店，10月5日下午分別有14:55和17:55兩個場次，14:55這場的前兩排和後兩排處於不可選狀態，而在17:55這場中，前五排都處於不可選狀態。同樣的狀況還發生在廣州的大地影院奧體高德美居店、流潮匯店、東匯城店這三家店中。

在這一天中，萬達影城和耀萊影城出現有《英倫對決》的疑似「注水」場。在深圳寶安區的博納影城龍華店裡，從10月5日到10月7日則出現了《追龍》的疑似「幽靈場」。

一位名叫田剛的影城經理，也是國慶檔影片疑似「注水」的見證者。他所在的影城加盟於橙天嘉禾院線。同樣是從10月5日開始，他從影城後台發現影片《空天獵》有購票數據的異常。

田剛的發現在某種程度上解決了《空天獵》為何會在凌晨有票房突然增長的異常現象。

這種不符合慣常消費習慣的購票行為並不只是出現10月5日這一天。我們在10月6日凌晨觀察了《空天獵》的票房走勢，發現在01:16、03:14、05:32、07:07四個時段，《空天獵》單日票房分別為260.98、308.68、445.99和632.85萬。同樣，另外幾部影片在這個時間段內並未上漲。

田剛並不是唯一發現有刷票現象存在的影城經理，在跟當地院線同行交流過程中，他發現很多影城也遇到了類似現象。「有些院線每場刷幾張票，有些一張也沒有」，田剛說他也搞不清楚對方選擇刷票的標準。

實際上，在整個交流過程中，院線經理們的反應雖然感到詫異，卻談不上不滿。畢竟，「反正坐不滿，他多買幾張票，我們多增加一點收入。」

更新的變化在隨後的兩天中接連出現。從10月6日開始，《空天獵》的非正常上座場次開始在部分萬達影城和星美影城中出現。

我們在10月8日早晨重點查看了這部影片在北京地區萬達、星美院線的上座狀況：國貿萬達CBD店當天排有09:50、12:05、16:55三場，均發現周邊座位被選擇，而中間位置仍然有大量余座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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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萬達廣場通州店在10月8日排有9場《空天獵》，均發現為非正常上座狀況。為了驗證這家影城上座狀況具有某種奇特性，我們查看了這家影城同期《羞羞的鐵拳》上座狀況，發現被佔座的都在中間位子。

在北京地區另外的4家萬達影城中，以及在鄭州、青島和廊坊等地區的共6家影城中發現類似的非正常上座狀況。

同樣的情況還存在於北京地區的星美國際影城中。10月8日，在星美國際影城分鐘寺店中可以發現，這家影城在今日排有的8場《空天獵》均呈現滿座狀態，但其餘如《羞羞的鐵拳》、《英倫對決》等卻沒有這樣的上座率。

實際上，在星美影城位於北京地區的世界城店、西紅門店、金源IMAX店和回龍觀店，也均有非正常的上座狀態呈現。除此之外，部分場次被顯示為因系統原因無法選座。

「注水」還是「戰略性鎖場」？

在另外一位不願具名的院線經理看來，「在這個時段集中購票來提升票房的行為，現在已經很少見了」。此前曾經被媒體大範圍曝光的《捉妖記》和《我不是潘金蓮》，也都是在上映末期才於各自影城（百老匯影城、耀萊影城）出現疑似「刷票」來衝擊票房。

「在那之後，很多電影就不回那麼明目張胆了，通常會比較低調和隱蔽」。田剛同樣認為《空天獵》做法「不低調」，即數據異常在近年來屬於過於明顯，並且持續好幾天。

在今日的票房觀察中，北京地區的幾家萬達影城依然有疑似」注水「的《空天獵》場次存在。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昨日《英倫對決》和《追龍》在耀萊影城和博納影城已完全無異常存在。

讓田剛覺得《空天獵》有刷票嫌疑的還在於其在不同院線中分差較大的人均場次。「《空天獵》在萬達一場接近50人，是其他院線15人左右的三倍，這就很不可思議了」，事實上，這部影片在10月8日、9日兩天的全國平均上座率僅為23人和10人。

某種程度上，用這種方法即可粗略計算出其在這家院線不正常的票房數據來，例如《空天獵》昨日在萬達院線的非正常場均人次為46人（68-22=46），其影片在萬達院線的昨日單日票房為413萬，非正常數據大約為279萬（413*46%68）。當然這只是一個相當粗略的數字。

「與其叫『注水』不如叫戰略性鎖場」，一位電影數據觀察家對《三聲》這樣說出了他對《空天獵》異常數據的看法。 「因為你不注水，別人也會用兩張票把它注了」，在他看來，《空天獵》基本上是這個檔期明星陣容相對「弱勢」的一部影片，「它想要保持自己的身位，一定要戰略性鎖場」。

事實上， 「鎖場」事件在此前已經有出現過。《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上映時期，楊洋粉絲用填票的方式想要去保住場次，不過在隨後遭到部分影城以設備壞掉等原因退票。

在這位業內人士來看，這種「鎖場」不過由粉絲變成了發行方或者片方的主動行為，是一種花錢求排片的行為。「就像是在打仗，維護好黃金場活著每個時段的場次是發行人員應該要做的。」

這背後也是市場環境變化造成的。「對於想要活著的影片來說，今天就要決定明天的排場，這個時候將宣發費花在營銷廣告上，都不如直接刷票鎖場來的直接」。

在這位數據觀察家來說，疑似「注水」何戰略鎖場並沒有一個明確的分辨邊界。「有的影院強勢，你要想鎖我的場，對不起，買三分之一我才讓你鎖。有的影院無所謂，反正我這沒什麼來看，你買兩三張對於我來說還是好事。」

也有業內人士有不同看法，發生在凌晨的疑似刷票並不能用戰略鎖廠來解釋。一個原因是《空天獵》的當天上座率在凌晨和當天夜晚並沒有明顯變化，這就意味著「鎖場」沒有吸引更多的觀眾來看。

在上座率異常的境況下，貓眼專業版的另一項數據也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在票房指標的「網售佔比」中，《空天獵》從10月1日到10月8日的這一指標在持續下降，82.8%、69.6%、63.5%、62.3、68.6%、56.2%、3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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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數據所代表的，是在線購票數量占該片當日總票房的比例。換句話說，這個數據越低，證明通過線下渠道購票的比例越高。一位業內人士對《三聲》表示，這樣的情況通常有兩種可能性：「包場或者買票房」。

在《微商、范冰冰和國慶檔》一文中，我們已經揭示了《空天獵》背後的一部分包場真相。在范冰冰、范冰冰工作室和《空天獵》官方的三個微博上，可以看到大量的包場照片。但是，在短短八天時間內，「網售佔比」數據出現如此大幅度的劇烈下降，似乎並不是這些包場行為所能全部解釋的。

在這位業內人士看來，目前「注水」的普遍性大抵是由於刷票成本的低廉。目前，中國內地的電影分賬比例採用的是片方37.38%，影院52.27%以及其他包括國家電影事業專項基金、稅款的約10.35%的費用。

「如果是耀萊影城給耀萊的片子刷票房，只需要支付10.35%的費用就可以了。也就是說，1000萬的票房只需要付103萬的成本就可以」，在他看來，片方和影城一起「刷票房」也是某種並不罕見的潛規則。

「被競爭對手扼殺了」

今年國慶檔的累計票房已經達到26億元，超過歷年同檔期票房總和、也是國慶檔票房首次突破20億元大關。即使扣除服務費、只計前七天票房總和，也是比去年增長的。

這個國慶檔的慘烈性在於幾部「捉對廝殺」的片子並沒有殺出勝負，反而致使競爭更加殘酷。僅僅在10月5日一天時間之內，《空天獵》、《追龍》和《縫紉機樂隊》三部影片的單日票房排序就變換了三次。

武劍將《英倫對決》和《追龍》放入第二陣營，而《空天獵》和《縫紉機樂隊》為第三梯隊，「大家都是尖子生，誰也沒勝過誰，營銷在這個檔期的作用也不是很強」。

真正進入「短兵相接」狀態則是在票補等領域，這個國慶檔某種程度成為了在線票務公司、電影公司和實體院線相互博弈與合作的一個大型練兵場。

這集中體現在了田剛所在的影城。淘票票發行的《英倫對決》直接和他所在的影城要了30%的排片。「只有達到了這個數字，才能給我們8.8元的票價，對於我們小影城來講，誰給的價格便宜，我們就跟著他們做」。

從9月30日開始一直到10月3日，《追龍》在這家影城一直都有9.9元的票補。「直到其他片子都沒有票補的時候，這個片子還是一直在補貼」，田剛對我們說道，同樣，「《空天獵》的票補也非常厲害」。

國慶檔的激烈爭奪很有可能是2017年內繼春節檔之後最大的票務競爭。這些「大片」之間的票補直接抬高了競爭門檻，在這樣的競爭烈度之下，在10月5日上映的《那一場呼嘯而過的青春》，或許可以被稱為「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不過，《那一場呼嘯而過的青春》的實際銷售結果賣得太差，即使在10月10日之後的全部所得歸屬院線也賣不了多少錢，「片方也就是想多排一點片子的場次而已」。於是，在上映4天之後，出品方樂視影業宣布「因市場原因導致票房失利」影片《呼嘯青春》緊急撤檔。撤檔的這一天，《呼嘯青春》排片率僅為1.7%，總票房為866.3萬。

武劍將《縫紉機樂隊》看作這個國慶檔最大的遺憾。「這部電影的質量可以，照理來說票房落在5億應該是可以的」，截至目前，《縫紉機樂隊》總票房為2.65億元，但也在國慶檔後兩天保持了上座率的第一名。

武劍認為，「在列強諸多的檔期內被競爭對手扼殺的」。由於在10月1日多部背景實力雄厚的新片同時上映，前一天上映的《縫紉機樂隊》的有效排片在第二天迅速降至10%以下。

與此同時，同檔期內各片子票補更加具有競爭力，導致這部影片在檔期後期也依舊「很難翻身」。「幾部片子背後有著影院資源，這些影院可能知道《縫紉機樂隊》還不錯，但上面有規定。另外排別的片子也能掙錢，所以也就暗戰大的排片策略了。」

10月3日，我們曾詢問了一家位於西安的影城經理，對方表示《縫紉機樂隊》上座率不錯，後續會不斷上調排片，這也是其在後續保持堅挺的一個原因。另外一方面，電影《追龍》繼續保持著同《英倫對決》的「糾纏」，在國慶檔的最後一天實現了票房反超，位列第二。

至此，國慶檔為期8天的競爭和暗戰畫上了一個句號，隨著《王牌特工》等海外電影的上映，這些國產電影也將迎來自己票房意義上的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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