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桐楓《我的七段戀情》
我的七段戀情
今日,十分平常。起床的那一刻,我甚至想不起今天是幾號,是周幾。拿起手機後我才發現,該死,這是一個原本屬於安眠的周六。而此刻,才剛過六點。我怨恨的拉開窗帘,灰濛的天空還在陰沉,不同於我,我思緒如潮。在剛才的睡夢中,我夢見了我的初戀。
我不知道我已經遺忘了她多久。十年或者八年,事實上這沒有差別,誰會在意地球到底在荒蕪中度過了十億年還是八億年,遺忘原本就是沒有價值的東西。但就是很奇怪,這一場夢,沒有任何前兆,像是突然的拜訪,卻又是這樣的自然,如同這窗外的光,過不多時,他們就會照進我的臉上。或許早在遺忘之前的時間中,就已經許諾下了約定。
「餘生,如果可以,我希望在突然的一個早晨里,再次見到你。到時候請你不要拒絕,不要拒絕。」我這樣想像著。她是出現了,可是沒有任何附屬,事實上除了她清晰的臉,我想不起任何有關於她的事情。她的性格如何,是溫柔或是可愛,是沉默或是多言,一無所知。我化身一隻劍魚,在思緒的腦海中一路逆行向前探索,可惜所接觸到的,只是一成不變的深藍的水。於是我發出這是否是我的初戀的懷疑。初戀是春風裡散開的蒲公英,是冬雪裡無暇的景象,是十分美好的事物,沒有理由毫無印象。時至今日,自己的大腦冒出的想法也無法全然相信,思想與肉體在「我」這個集合體里已經相互分離,我是他們矛盾的產物,言行不一在我身上太過常見。比如在朋友的聚會中,上一刻還堅定只喝果汁,出口的話語卻成了來一紮黃啤。這也是可笑,自己的大腦懷疑自己。
陽光恰時的照進屋內,身上有了一絲暖意。與城市裡還沒有喧囂紛擾的現在一樣美好。我撫摸著冰冷的窗子,心臟猛的一縮,我突然很想念我的初戀。
很想。就像月亮和太陽永不相合,可他們還是相互借慰著光。
可惜,我能想起來的還是只有那張臉。為了使自己不痛苦,我只好講思緒轉移。只有瘋子才堅定不移的追逐。自然的,我想起我的第二個愛戀者。
我坦白,我並不喜歡她,我也承認她只是精神的轉移物而已。你看,我一早就擁有這本事。想到這裡,或許可以猜測,我對我的初戀用情至深。誠然,為了逃避問題而建立起的關係,都堅持不過五年,最多七年。他的人生感悟的確很強烈的,他已經定義了某種奇特的規律。但明顯的不適用於我身上。那時,我不肩負責任,我只與她維持了五個月的關係。
她叫曉月。周易的卦象、運命的猜測,都可以尊其姓名,從姓名里揣測命運。或許我是曉月命運里的一塊堅硬石頭。我們相識在一個曉風殘月的夜晚。那會還是大一,文學社的新生聚會,一群人在學校的橋頭上,對酒當歌。我沒有他們的快意,我只想著借酒消愁。他們玩起行酒令,歌詞詩賦,壓起韻腳,甚是歡鬧,我發現這無法讓我憂愁的悲傷,正欲離去,酒令恰好傳至我這,避無可避,只好掩面強行作詩一首。原本失意的人,就有靈感充沛的本領,沒想到隨口的敷衍,他們卻聽進了耳,掌聲響起,有人直面誇獎。我也在這誇獎中短暫的忘卻了失戀,頓時變得活躍。在這場聚會中,我發現有人有意無意的總是注視著我,呵,我這個男人啊,浮想聯翩的能力很強大。
可是聚會結束後,證明了我的浮想聯翩不是虛假,她沒有害羞,快步向我走來,我在原地假裝在玩弄手機,邊玩邊抬起頭,確定對方還向著我走來,又低下頭,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一直到她走到我身邊,先是誇獎了我幾句,說我才氣秀俊,我一笑而之,寒暄道:「你也是呢。」
她頓時歡喜的說道:「是嘛?你也這麼認為。」
其實我並不是真正的想要誇獎她,但我覺得誇獎她才會有後文的發生。於是我再次強調:「是的呢,你的詩很秀美,像是山林里的翠竹,又像河谷間的泉水。」誇完我不再說話,若是她主動開口,故事就可以下筆。
果然,她很開心,說:「我叫周曉月,你呢。」
「餘生。」
「餘生,請你指教。」她調皮的說出這句話,雙關讓我不知所措,她此刻表現出的情感如此直白,我不知怎樣應對。但我已經失去了失戀,人們常說,最有效的遺忘,不是擺脫,而是遺忘。這世界原本就是花花的模樣,無數虛幻的東西在其中光怪陸離,我又何必在這麼在意真實,真實的感情,真實的選擇。
於是我說道:「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曉風殘月。恐怕我手中的酒,多半要化成我夢中你的妝容。」
她嫣然一笑,剛才的勇敢化成她臉頰上的粉紅,嬌羞的低下頭。
郎有情、妾有意。這一段感情火花摩擦的很快。在相識的第三周,我們正式戀愛。她有獨特的文人的氣質,完全區別於那晚的直白,她害羞的說那晚是生平所有的勇氣。真實的她是溫柔的綢緞,順滑的秀髮。但問題也暴露的很快,她在我眼裡,只是寂寞的消遣,只是原本的人的替代。我並不愛她。她表現的越是順從,我對她則越加苛刻。我會不斷的將她與原來的人的對比,然後強烈的要求她如何如何。可她絲毫沒有意識的危機,反而極其滿足的應對著我的要求。我敢斷言,在那時間裡,我是她的神。神只會高高在上,不存在憐憫。我更加輕賤她。我只舉例我做的最過分的事。
那日,她剪了短髮,髮型俏皮可愛。我勃然大怒。當時我就是這個狀態,絲毫無法剋制,因為覺得自己不需要剋制。我怒罵道:「為什麼你要剪髮,我同意你了嘛。」
她驚愕在原地,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可是,可是這是你喜歡的模樣啊。人家,只想給你一個驚喜。我身邊的朋友都說這髮型好看。」
我冷哼:「身邊的朋友,都說男的吧,他們巴不得巴結你,誰知道是什麼關係。」說完,我意味的一笑。
她完全錯愕,無法想像這話從我口中說出,但她確實是愛我,再次忍下來說:「你知道的,我只喜歡你一個。」
我依舊不依不饒,說:「我說,我不喜歡你這髮型,很醜。」
她的語氣完全是祈求了,拉著我的手說:「那,你忍耐一陣,等頭髮長出來就行了。」
我擺脫她的手,說:「那等你頭髮長了,我們再見面!」
我轉身離去,很堅決。風停止它的對流,太陽停止它的光照。又暗又無聲的此刻,如同封閉著密室,緊緊的,緊緊的囚牢著曉月。
三天之後,曉月主動來找我。
我的態度沒有任何改變,「繼續可以,等你頭髮長了。如果你無法接受,我們可以分手。」
我感覺我在無情的傷害著她。她落淚的眼神,在半吊在空中斜斜的落日照耀下,顯得如此落寞。雲彩被渲染出如血的色彩,這也許是曉月臉上轉移過去的血色,我看著曉月的臉,被一半的光照著,半明半暗。
她吐出話:「別這樣。」
我說:「分手吧。」
夕陽徹底消融在暗色的雲朵里,沒有其他色彩,黑夜如期降臨,天上和曉月眼中的光,被徹底的吞沒,一張黑色的臉完全消融在黑色的夜中。
我突然覺得熱我離她很遠,我明明可以一抬手就可以撫摸她,將她抱在懷中,告訴她好啦,剛才都是開玩笑的。但我十分清楚,我不會抬起手。我轉身離開,再也看不見她。
她已經成為我黑色的影子里的陰暗,暴露著我醜陋的思想。
我只是單純的覺得,她剪了短髮,就不像她了。
在回憶之前,我沒有想到會記起年少時的錯,這讓我感到懊惱,但我沒有在意。如你所知,我有獨特的本領,從心理學的機制上講,這是我對自己的保護。於是我迅速的回憶我的第三段戀情。
這段感情相對於前者,有了些存在的意義。她叫楊欣,是在校外的兼職場所里相識。
大二的十一,由於父母早早的預定了雙人情侶旅遊套餐,想像美麗的大海、藍天、白雲,找回他們曾經在愛的時光中青春的回憶。那會他兩青春濃烈,朝陽照霞,絢爛多彩,只是那會我還沒有出生,他們絲毫沒有帶我一起的打算。
所以10天漫漫的長假,我沒有回家,又不想在宿舍里孤獨的呆著,於是決定出門干會兼職,發發傳單啥的也好掙一二個小錢體驗體驗。事前倉促沒有探探口風,到了兼職任務發放中心發現只剩下發傳單了。一天8小時,50塊錢,而且還只剩下兩名額。我心想一文錢難死英雄好漢,也不能一輩子靠著父母。大吼道:「我來!」
我以為我足夠大聲,發現還有另外一人掩蓋過我的聲音。扭頭一看,是一個長發,嘴角掛著笑的女生。
負責人員看我們兩人富有激情,決定讓我們留下。發傳單是很簡單的事情,下至6歲孩童,上至70太婆,都可以勝任。我心想我一個祖國大好青年,總得富有創意,發傳單也要發出一個不一樣的人生。於是我說:「哥,我們可不可以套上玩偶發傳單。玩偶的形象比較Q萌,來往的行人多半不會拒絕,我們的效率肯定會高上很多。」
女生附和道:「我覺得他說的很對,大街上的行人原本對發傳單這種現象比較反感,但是以一個新的二次元的形象出現,肯定會博得好感的。」
負責人點點頭,明顯同意我們的想法,他出門打個電話,開始商量這事。
我覺得這事靠譜,同時剛才她替我說話,對她已經沒有陌生人般的防備。我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動漫啊。」
她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說:「我啊,當然是我家萌萌的喬巴啊,紅紅的小臉,多可愛啊。」
我說:「感情你喜歡可愛的咯。要我的話,我就選奧特曼,你想啊,地球的保護者,站在大街上,多拉風啊。」
她大笑:「地球的保護者就戰大街上發傳單啊。」
我幽默道:「沒法啊,地球的保護者現在體內沒有能量了,生活還是要繼續,不得出來養家糊口啊。」
這時負責人腦袋伸進門內,問我們:「你們想要什麼樣的玩偶。」
「喬巴!」
「奧特曼!」
然後人群竄動的繁華大街上,一隻萌萌的喬巴嘟噥著小嘴輕快的隨意發著傳單,大多數時候都是小女生主動上前拿走一小摞單子,然後要求合影,而我,一隻入侵地球的怪獸,站立在四通八達的十字街口,感受著孤獨。
「我不服。拼什麼我是一隻這麼這麼丑的怪獸啊,你把頭給我別過來,你好好看我一眼,我很溫柔的。」
距離傳單發完還有2個小時,她已經早早的完成了任務過來找我,可是我還有一大袋子沒有發出去。
她笑著對我說:「好的好的,你溫柔,我幫你把剩下的發出去好不好,小怪獸。」
在那一刻我有點喜歡上她,傷害過周曉月後,我有些封閉,幾乎不怎麼與女生交流,我不願使自己真正成為渣男,因為我心中還存有對初戀美好的想像。為了避免所有悲傷的結束,於是拒絕所有明媚的開始。我內心並無意傷人。可是她不一樣,我覺得她的笑可以凈化我的內心,讓我心底的黑暗蕩然無存。
我問她:「你這麼好,叫什麼啊。」
她依舊露出標準性的微笑,說:「我叫楊欣,哈,你可以叫我欣欣,也可以叫我欣姐。」
我當機立斷,叫欣姐擺明了就成了姐弟關係,不利於以後發展。甜甜的叫了聲:「欣欣,我叫餘生,那辛苦可愛的喬巴同學幫我發一下傳單了。」
「你也好可愛啊!」
我無比竊喜。十天的時間裡,她變換著各種各樣的玩偶,有皮卡丘,有叮噹貓,有米老鼠,但是我一直都是怪獸,給我的解釋是,沒有男性的玩偶。於是每天都出現在下午三點的時候,她過來幫我發傳單,一來二去我也不好意思,於是說「等10.1過去,我請你吃飯去吧。」
她有些推辭,說;「十天才賺這點錢,吃飯就有些浪費了,用在有意義的事情上比較好。」
我急忙追問:「什麼樣的事情屬於有意義。」
她堅定的說:「旅遊,體會自然,感受純真。」
我說:「你女孩子家家的,一個人出門比較危險。我作為小怪獸,就我這醜樣,誰敢欺負你。旅遊的時候你帶上我吧,我負責保護你。」
她還是笑。這個笑我卻看不懂,急在原地,這個時候想起不知道誰說的:「千萬不能給女生猶豫的空兒,女生一旦猶豫,沉默,就代表了失敗的暴風雨。」我深吸口氣繼續說道:「生命這麼長遠,一個人的風景固然開闊自由,但卻少了一絲情景在裡面,一份屬於兩個人浪漫的情景,你可以想像,在你旅遊的時候,有一個人緊緊相隨,為你拍照,為你規劃路線,給你講解沿途的風景,使你在旅途中不至於感受寂寞。在許多年之後,你翻開照片,心頭涌動的是當時的人的回憶,曾經有人對你如此無微不至,將你所有的喜好都了如指掌。感動是最彌足珍貴的感情,他不會隨著時間消磨。我···」
她噗嗤的笑了出來,說:「我們只是出去旅遊而已,你幹嘛想的這麼遠。」
我緊張的心思頓時也放鬆下來,這已經是我一口氣對女孩子說的最多的話了。我當時也堅信她是我一生的選擇,可是生命的路途太過漫長,眼光在相比之下,顯得那麼短淺,看不見的未來中,總會發生許多預料外不期而遇。
我收回回憶,打開放在U盤裡的照片。如我當時所說,現在我看著曾經與楊欣出去旅行的照片,當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有我與她相擁著蹦極,有她身穿白衣騎行在如雪的白馬上,我溫雅的牽著她的手,一起呆在下墜的夕陽里,有泰山之顛雄壯的日出,還有冰雪中漫天的白風。這些都是曾經美好的風景。
但照片很快被新的面孔所代替。我沒有替自己開脫的意思,我還喜歡著楊欣,可是我更加喜歡李怡,李怡,就是我意料之外更美的風景。這對於我而言,並不是一件矛盾的事情,我不是沒有從一而終的想法,只是沒有遇到值得我去而終的對象。我會喜歡上別人,說明我內心還有保留。
我隨意找了個借口與楊欣分手,她表現的很平靜。分手時她說的話我印象深刻:愛在你的觀念中,始終處於一種修改的狀態。你似乎一直想要追尋著什麼,我不知道,或許你也不知道。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沒有難過,只是很可惜我不是你要的狀態。
當初在這句話中,我聽出來的意味是表達我花心,時光荏苒,此刻我明白到,或許她說的是我的選擇。我以前喜歡把擁有過的東西留存著,哪怕已經毀壞,也盡量儲藏,我覺得所有的東西,在未來的某個時刻,都可以平靜的講訴成一段故事。可我現在不這麼認為,或許過去的東西,在過去的時刻里,就已經死去成為沒有意義的空物。我抽起一根煙,然後燃起和楊欣的合照。
我看著新拿起照片中的李怡,再次陷入回憶。
這已經是第四段戀情。其實這一段故事最初只發生在一個轉身,但由於我已經不想再回憶起楊欣,兩人有重合的部分我選擇遺忘。
我還記得李怡給我的感覺,這是一個縱意的女子。她會挑起你所有的慾望,感受從沒有過的快欲。雖然有的時候快是難過的。在與周曉月和楊欣的交往過程中,我佔據著主導,感情的線被我牽著源頭,我勾勾手,她們就會順著繩子回來。但李怡不一樣,她更強勢,而我在喜歡與不喜歡之間,一面選擇順從,一面選擇反抗。出乎意料的結果是,這樣呈現的效果很不錯,我們的生活過得鮮活,而不是日復一日,因此這段戀情也維持的更久,從大四一直到畢業後三年。
臨近畢業的時候,她曾提議來一場畢業的旅行,但我認為未來的工作更加重要,於是沒有同意她,開始四處的投簡歷,面試。她對於我的拒絕沒有不滿,她說:「兩個人有兩個人的溫暖,但一個人也有一個人的自由,你安心的找工作,我一個人出去旅行就行。」
我想,或許她是生氣了,打算退一步,說:「等我找好工作,發到工資,節假日的時候想去哪都隨你。你一個人外出,我有些擔心。」
她依舊堅持,簡短的說:「花無重開日,及時行樂。」
「可我身上有責任,我需要養你,養你兩個字不是口頭上說說就行的,我已經為此犧牲了,你不要任性。」
她說:「在我們結婚之前,你並沒有養我的義務。」
我突然意識到,她並不是生氣,也不是為難我,只是簡單的想要自己的生活,她的內心決定著自己想幹什麼,和所有人都無關。
我覺得她這是很不錯的狀態,世界之大,始於足下,於是說道:「手機不準關機,到了新的地方需要給我發個坐標,有事沒事就打電話。」
她點頭表示同意,我將我手頭的2000塊錢都給了她,最後一次問家裡要了一筆錢。在火車站裡我們相擁,她在盛夏來之前的晚春里游訪江南,我踏上燥熱無人相識的北京城開始求職。
我的運氣很好,在第三天的時間裡,找到了我喜歡的工作。我想再次強調,是我喜歡的工作。喜歡的工作和喜歡的人和喜歡的所有的東西一樣,一旦不喜歡,就是煎熬。我興奮的將這個消息告訴李怡,可她的電話沒有接。
或許她只是在旅途中沒有聽見。我心想。
電話到了晚上才打回來,我依舊保持熱情的將我的消息帶給她,可她明顯的表現出敷衍。我問:「你累了嗎?」
「還好。」
「我聽得出你好像不耐煩。」
「去掉好像。」
她的語氣森冷,但我不覺得她對我表現出異樣,她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我說:「說出來?我幫你開解?」
「不需要,我睡一覺就好。」
「好的,晚安。」
我發完這條消息後,手機沒有再閃屏,我打開微信,又關閉,再打開,確定沒有了回復後,我將手機扔到一邊。
到了第二天,她又變得十分歡快,像一隻吱呀的喜鵲,一直與我述說沿途的故事,她的心情大好,以至我也忘記了昨晚。
生活在彼此的交替中緩慢度過。很快,畢業來臨。這段日子在我眼裡尤為難過。工作的性質導致我無法經常與李怡相見。她原本就喜歡浪蕩,找到的工作也是經常出差的類型。而我,滿身疲憊的在北京中打拚,需要忍受前輩的無理要求,也要在燈紅酒綠中放開自我。而我唯一傾訴的人--值得傾訴的人,又經常不在我身邊。不得不說,李怡確實抓住了我的心,我在寂寞的時刻,沒有選擇出軌。我經常等待她的回復,她的快樂可以使我快樂。而她確實很快樂,天南地北的到處出差,公司對於經常出差的人給予優厚的待遇,所以經常可以看見她在各地的旅遊景點裡出現。
有時我也提出,我請個假咱一塊去吧,她表示贊同,一個人雖然自由,但仔細想想,或許還是沒有兩個人一起來的舒服。可是,每次事到臨頭,領導總有理由要求銷假。我表示無可奈何,前幾次還敢信誓旦旦保證下一次,下一次絕對可以,到後來直接沉默。李怡也從開始的期滿變得無所謂。這種轉變突然讓我有些擔憂,李怡是縱意的女子,倘若無法在我這兒放肆,是否會尋找別的突破口。
原則上告訴我,我不應該懷疑。我讓自己盡量做到。於是我更加奮力的撲在工作上。兩年後,終於有所成就。我從默默無聞的小員工,終於晉陞成了一個團隊的領導。
成為領導的好處就是擁有權利,沒有人會讓我強行加班銷我的假。我打算給李怡一個驚喜,與李怡的戀愛日馬上到來,我知道了她接下來幾天的行程。偷偷的買了票,先行一步。很久沒有享受假期的我,漫步在傍晚的湖邊,清風徐徐,很是怡人。我在想,是否應該變換我的生活節奏。很快自我否定,北京的節奏既定的就是快,沒有人可以改變規則。
日子到來,我精心打扮,手持著玫瑰,噴上香水,給李怡打去電話:「親愛的,幹嘛呢。」
「剛和客戶談完,準備回屋休息了。」
「好好休息哦。」
「恩,沒事先掛了吧。」
我在屋裡無法冷靜,我約莫著李怡走到房間的時間,準備給她驚喜。可我急不可耐,沒有半點心思在屋裡,於是出門打算在酒店門口等她。
她是和客戶一起回來的,見到我的那一刻,十分的吃驚。我內心竊喜:這是我想要的效果。我溫柔的把花遞給他,她上前擁抱我。我公主抱的將她抱回房間,一切都順其自然,連綿溫柔的夜色傾瀉在我和她的身體里。毫不誇張的說,這是我們最默契的一場性愛。
第二天,日光從窗帘的縫隙里照進,我看見她像一隻小貓粘在我身上,這一刻我感覺很美好。屬於忙碌生活中的幸福,不正是清晨的時候,一張眼就能看見她。她惺忪的醒來,我親吻她的耳朵,我說:「我們結婚吧。」
她有些意想不到,但很快恢復過來,說:「再等兩年吧,我沒玩夠。」
我有些失望,可是我沒有堅持,現在生活的模樣,並不適合結婚。我剛剛才算北京站穩腳跟,我沉重的身子還漂浮在空中。我將李怡抱緊,承諾道:「兩年後,我一定讓你做幸福的新娘!」
我也有些意想不到,只用一年,一年後我們分了手,一年不是一個概念的詞語,它完完全全,365天。從上一個戀愛紀念日,到下一個戀愛紀念日。
不可否認,一場完美的性愛使人痴迷。我在第二年如法炮製。只是一年後的我變得成熟,我在房間里耐心的等待。等待的是熱辣激吻推門而進的兩人。
她同時愛著兩個人,一個是我,另一個,我叫不出名字,但我去年見過,那個客戶。事情在多年以後重新回憶,會有不一樣的體悟,呵,真是疼痛,心痛不是某種表達感情的詞語,而是真實的身體現象。你深愛的人化成一縷魂煙,飛魂一夜渡千里,只為在人海背後看上另一眼的她,而你,遞給了她金剪。我給了李怡一周時間,讓她在兩個人中選擇一個。她當場拒絕了我,說:「在我眼中,喜歡這件事是很純粹的事情,我喜歡你,也喜歡他,兩人的喜歡都讓我覺得快樂。我並沒有罪惡感,所以這幾年我過的有別人兩倍的開心。但現在,你要我選擇,我感覺到了厭惡。我們分手吧,不要再添我們相互的煩惱。」
我說:「去年的今天,我著急的出來,沒有發現,今年,我發現了。若是我一輩子沒有發現,你打算一輩子隱瞞我。」我突然想到:畢業前的那場旅行,是否是李怡出軌的開端。我保留了自我的尊嚴,沒有問出。
輕蔑從她的口氣中表現的淋漓盡致:「一輩子?你給不了。誰也給不了,哪一天我感受不到快樂的話,我會選擇死去。」
我沒有表情,說:「祝你長命百歲。」
「你也是。相愛一場,奉勸你,及時行樂。」
我沒有想到自己被綠了四年。我剋制自己,要求自己,努力自己,可是換來了什麼,這一室寂寂的空氣,我突然害怕起了冷清,每天最不願的事是回家。這已經不能被成為家,我只是從一個殼走進另一個殼。在這沉悶之間,我落下淚。我無法想像當初我傷害過的周曉月和楊欣是如何熬過這時間,可悲的是我做了和當初一樣的決定。
我重新找了一個女子,假裝以愛的名義。我壓抑了數年的生活,需要在新的生活里完全釋放。我開始抽煙,酗酒,凡是刺激的,我都大膽嘗試,一時間,我墮落我自己。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我那會也挺無能的,一個已經談了四次戀愛的人,卻還是被愛情傷害著,憑藉墮落才能釋懷。這分明是小年輕的做法。而我當時卻樂在其中。
在墮落的過程中,我遇見了一個新女孩。你要問我哪場愛最讓我深刻,我會毫不猶豫說出「die girl」這個名字。
Die girl是她的英文名字,她的名字取自各自父母的姓,戴葛。但是她沒有半點她父母的性格,叛逆、不羈,是她最鮮明的特點。我在一個酒吧中和她相識。她身上沒有錢,過來問我要酒喝。我隨意給她點了一杯,沒有與她交談的想法。
她喝了我的酒,照他們的思想,就是有了交情,她在酒精的作用下,開始和我胡扯。
她繞有興趣的挑逗我,說:「帥哥,一位啊。」
「恩。」
「哥們,喜歡刺激嗎?」
我笑,說:「現在最想要的就是刺激。」說完,悶完一杯酒。
她也笑道:「喝這酒哪帶勁,走,帶你去玩搖滾去。」
我被她帶到一個破舊的骯髒的地下室,一群打扮奇異的男男女女手中盡情的晃動著樂器,巨大的音響震出猛烈的音樂,我身體為之一顫。她得意的對我說:「怎麼樣,夠刺激吧。」
「刺激是夠刺激,可我不會玩這些玩意兒。」
她露出手臂,說:「沒事,我可以教你。不過,你得先有個象徵,看見沒,我手上的紋身,這就是象徵。」
我說:「紋啥都行,別給我紋個反清復明。」
她哈哈大笑,把我帶到紋身師那。
紋身師看見她,打招呼說:「喲,有幾日沒看見你來了啊。」
「別提了,躲了幾天,悄悄的。哥們,這是刺頭,一流的紋身師。」
我伸出手想打招呼,他兩看著我,笑了起來。
刺頭說:「一看就是新來的。」
她一拍腦門說:「對,你叫啥,我叫die girl,是die girl,死亡女孩,別叫錯。」
「我叫餘生。」
「喲,還挺文藝的。刺頭,給他隨意紋一個。」
我說:「別隨意,給我紋只貓。」
「貓?」
「貓?」
他兩異口同聲,顯然沒見過一個男的紋一隻貓。刺頭說:「倒是少見,你想要什麼模樣的貓,波斯貓還是什麼品種。」
「不用,普通的家貓,小小的,身上黃毛的那種。」
我在想:既然紋身一輩子都無法抹去,就得紋一個有意義的東西。在我腦海中閃過有意義這三個字的時候,突然浮現出一隻貓的模樣。
紋身結束後,die girl開始帶我向他的朋友交識。這是一群很有個性的朋友。他們突然脫掉外套,扔在房間的中心,點起一把火,開始躁動起來,炸裂的音樂轟鳴,飛灑的啤酒到處都是,所有人都未在火把周圍開始狂歡。
die girl沖我眨眨眼,將我拉走,來到一間幽靜的房間。幽靜的原因是所有人都躺在沙發上享受,飄飄然的吸著毒品。
die girl得意一笑,說:「怎樣,這個敢不敢試,你要是試了我就做你女朋友!」
我沒有說話,我並不是因為想讓她做我女朋友才嘗試抽毒品,我覺得毒品可以讓我現在麻木的神經變得活躍,雖然這是錯的。
道理誰都懂,但有誰做到不犯錯。
我生澀的吸取,由於我是第一次,我感覺身體強烈的抽搐,剛開始只有疼痛,沒有快感。但幾分鐘過後,身子里像是閃過了幾道電流,酥麻的感覺頓時包裹我的全身,我所有的細胞似乎都在跳舞,我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那是我內心的不愉快,已經被我丟棄,我現在感受到的,只有爽快。我一把摟過die girl,親吻她,撫摸她,她也剛抽了毒品,更強烈的性的興奮再次襲來,我兩深深的體會其中。
醒來的時候,不知道是幾點。看見身邊的die girl,我有了厭惡的情緒,這丫頭分明是罪惡,我跟著她也許會見到我一輩子都不會見到的東西,但也很有可能,會有我後悔一輩子的事情。我原本打算默默的離開她,可我起身的時候,又看了她一眼,我呆了幾秒,身不由己的吻了下去。
回過神來,我苦笑,或許我的言行不一,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我給自己倒一杯酒,再次回憶。
果然,與die girl相處的日子裡,我見識到許多刺激並且新奇的東西,屬於她那獨特的圈子,發生什麼都不足為奇。我從不拒絕,一併的吸收著她給我的東西。除了最後一次。
die girl是那種將喜歡定義為理所當然的姑娘,我喜歡她,需要在她需要的任何時刻出現,我喜歡她,喜歡接受她所有的愛好習慣,我喜歡她,需要用一切方式去證明。我原本也無所謂,這本來就是我兩相處的模式。
只是有天,我突然清醒了過來。die girl和老大開始密謀了一次獨特的盛會,在9.11這一日的深夜,他們在無人的街頭,組織了一場膽識大會。所謂膽識,就要有膽有識。每一個人隨機挑選一把槍,槍有真有假,真槍里有的有子彈,有的沒子彈,假槍里有的有子彈,有的沒子彈。他們將這四種情況分邊命名:真槍有子彈,有膽識!真槍沒子彈,有膽無識。假槍真子彈,沒膽有識,假槍沒子彈,滾蛋吧你!
我問die girl:「真槍有子彈,不是直接就死人了嘛?」
die girl反問我:「不死人還怎麼刺激?」
我第一次對這種思想拜服,我說:「要是死的是你呢?」
die girl「很好啊,那我就是有膽有識的人,兄弟都會記得我。」
我說:「不好,我不想死,我想走。」
die girl看我一眼,說:「連子彈都不敢吃的人,怎麼做我男朋友的。愛我,就要做好替我吃子彈的準備。」說完她從人群中大喊一聲:「老大,我男朋友說你們這群慫包磨磨唧唧的,他等不及了,第一個先來,早來早走。」
人群頓時哄鬧,他們都是饒有興趣的看客,眼見著別人的生死與自己無關。
我說:「我退出。」
老大說:「晚了。」
「死了,才晚,現在不晚。」
「在我這,你已經死了,所以晚了。」
我見老大不依不饒,索性直接說:「好,怎麼解決?」
「按今晚的方式來解決,隨便挑把槍。」
「要是我不挑呢?」
「很好,那我給你挑。」
die girl跳出來說:「老大,我來,我來給他挑。」
我冷眼相看,說:「不用挑。除了挑槍,還有沒有其它的路子。」
老大大笑,說:「兄弟們,以前不按規矩的人,現在都怎麼樣了。」
所有人大叫:「大風,大風!」
一條壯碩兇惡的藏獒從人群中緩慢走出,露出獠牙,口水流淌。老大說:「我有一個秘密,為什麼大風能養的這麼精壯。你想知道嗎?」
我說:「槍,我自己挑。」
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有的人直面死亡時大義凜然,有的人直面死亡時冷汗直冒,有的人精光奕奕,有的人屁股尿流。而我,終於知道,我很冷靜,舉起槍就像托起一杯茶。
我害怕死亡,但當死亡真的降臨的時候,我並不害怕死亡的過程。我選了第七吧槍,我對自己說:「以後,七就是我的幸運數字。」
「砰。」一聲空鳴。
這是一把真的卻沒有子彈的槍。
我幾乎沒有情緒的波動,說:「槍我帶走了,他救了我的命。」
沒有人攔我,我闊步向前方走去,每一步走的很大,走的很認真,我想,以後我的每一個步子,都要踩在生命的正步里。在可能會死亡的選擇的那瞬間,人生許多不曾體會的東西,都會變得豁然開朗。生命,不是簡單的存在,他必須要賦予猛烈的意義。回到屋裡,我才開始發狂,我尖叫著把這段時間裡碰觸的東西都收拾起來,我不想再去碰觸這樣的生活。我的眼淚落了下來,一滴一滴,越落越快,快到我不及拭去,索性放肆的讓加快的落。我是堅強的人,可我忍不住,一場眼裡的瀑布。
可是紋身無法抹去,我輕輕的,輕輕的,撫摸自己手臂上的貓,我很想知道這隻貓到底從何而來。既然我無法抹去你,那麼,我們一起度過餘生吧。
「小七。」
這段戀情之後,我沉寂了幾年,不是刻意,只是覺得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我想一個人自由的生活,我可以下班之後,在超市裡買一個西瓜,再配上一些零食,用一部歲月的老電影對待夜晚,也可以爽快的出門跑步,跑一個大汗淋漓,坐在馬路牙子上肆意的看來往的美女,更可以安靜的在陽光的窗檯,倒上一杯紅酒,隨意的看書。哦,對了,我還養了一隻貓,也叫小七,和我的紋身一模一樣。
小七是一個陌生人送我的。那天我正漫無目的的在公園裡散步,聽見前方有人正在爭吵,圍觀的人較多,我不好繞路走,只得也湊上前去看一眼。
爭吵的是一對情侶,我聽了幾句就明白緣由,原來這對情侶馬上就要出國工作,不出意外的話,這一生就不打算回來,家裡值當的東西該送人的送人,該變賣的變賣, 只等明天時間一到,了無牽掛的就走。只是女主人心裡還有捨不得的東西,是她養了好幾年的寵物貓。男友擔心女友會變卦,一切都安排了,最後若是因為一隻貓變了卦,就有點可惜。於是男友擅自做主,趁女友外出買東西的時候,將貓抱了出來,打算送給一個有緣人。哪知女友愛貓心切,提前賣完東西立馬回來,一沒見到貓,心裡全明白了,立馬跑到經常溜貓的地方。女友大怒,置氣道不去國外了,安安心心在國內吧。
男友服了軟,說:「咱說的好好的,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安妮這麼乖,送給別人沒事的。」
女友一抱起貓,我雙眼就無法離開,這隻男友口中的安妮,和我身上的紋身一模一樣,我立馬上前對男友說:「您好,我叫餘生,事情是這樣的,你看我手上的紋身,是不是和你家的貓很像。」
說完,男友和女友一同看著我,我說:「和你們說實話,其實當初紋身的時候,我從沒養過貓,這紋身的樣子也是紋身師傅隨意紋的,我沒有想過在現實生活中會遇到,這樣,我們兩全其美,你們將這隻貓送給我養,然後不要有負擔的出國,加一個微信,以後妹子想貓的時候,我們就開個視頻,你們覺得這樣行嗎?」
男友連聲致謝,好言相勸,「寶寶乖,這都是有緣分的事情,我覺得安妮交給他比較靠譜。你別生氣了,這事我做錯了,我道歉。」
女友沒有再胡鬧,不捨得的對我說:「餘生,安妮能不能再給我養一晚上,你住在那,明天我給你送過去。我是真捨不得它,在我眼中,她就是我的親人。你能體會我的感受嘛?」
「我能理解,這樣,現在就把微信加上吧,明天我休息,到時候不麻煩你們,我親自過去也成。」
「那太謝謝您了。」
就這樣,我的生活中出現了不一樣的色彩。我要告訴你們的事,我的第六段戀情,不是女生,也不是男生,就是我的這隻貓小七。
小七很粘人,每一天早晨,小七比鬧鈴醒的還早,它很溫柔的用身上細軟的毛摩擦我的臉,我漸漸的醒來,完全區別與以前的慵懶,我精神飽滿的醒來,一把抱過小七,小七興奮的喵叫,這是屬於我們兩的默契。
小七很聽話,我給它布置早餐的時候,她乖巧的待在原地靜靜等待,有時候會跳到我的脖子上,舔著我的臉,反抗著今天的早餐的不合口,我只好哄它,明天,明天就換。它聽的懂我的話,然後跳下,再次進食。我離開家門的時候,它如同管家,筆直的站立在門口,注視著我離去。它還知道我回家的時間,我打開的門的第一個動作不是將鑰匙放進口袋,而是扔下公文包,伸出雙手,我知道,小七在門後迎接我。我食用過晚餐後,它會示意我快出門去遛彎,一路上的相見的寵物,都是小七的朋友,我十分羨慕它對所有人的熱情。
看著小七開心,沒有煩惱的模樣,我會陷入思考:我對於愛的需求到底是什麼樣的,我似乎已經模糊了愛的概念,無論是男、是女、是動物,在我眼裡都沒有了區別。只要他們能給予我愛。我的這些戀情,都建立在我的自我滿足中。我是為了愛而愛。
我再次審視小七,那麼它呢。我在它乾淨的藍色瞳孔中,只是一個具象的東西,是可以陪它玩耍,陪它在寂寥的時間裡打發餘生的一個玩伴,玩伴,有愛嘛?
如果一塊飛行的石頭有自己的思想,那麼它肯定按照自己的意志在掌握方向。
我的思想,我的愛,在哪裡。人生的追求,無非是愛與被愛。我再次想起楊欣分手時對我說的話:
愛在你的觀念中,始終處於一種修改的狀態。你似乎一直想要追尋著什麼,我不知道,或許你也不知道。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沒有難過,只是很可惜我不是你要的狀態。
我同樣陷入難過,我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狀態,或許我從未擁有過這種狀態。
回憶的空間里充滿我難過的畫面,我在現實世界中也忍不住流淌下眼淚,往事似乎與現實重合在一塊,這一刻再次來臨,小七,死了。
它走的很匆忙。進入家中的盜賊,正小心翼翼的搜刮著財產,被叫聲不斷的小七打亂了心緒,盜賊下手很快,鋒利的刀子插入小七幼小的身軀。
我蜷縮在屋子一角。樓上富態的女子在寂寞的電話中與情人私話,隔壁房間里傳來爭吵的聲音,走廊上有少男少女在慌亂的跑著,窗外無數吵雜的聲音全部放大的鑽入我的耳膜。
這裡很吵鬧,我很想安靜,我快要聽不見小七的喵叫聲。
第二天,盜賊被警察抓獲,他們打來電話,讓我去認領丟失的金錢,我拒絕了。我失去的是靈魂。
這一日過後,我再也不想去碰觸任何感情。我終於明白,失去性命的魂魄為何會成為厲鬼,他們失去了愛,只剩下了戾氣。與小七在一起時所想出的疑惑終於有了答案:我只要拒絕愛就可以。需求這種東西,本來就屬於人的感情,這是一種慾望罪。我只想當良民。
這樣過了幾年,我沒有快樂,也沒有悲傷,日子過的可以,生活也可以繼續下去,沒有煩惱,沒有愛好。像深深扎在地底的一顆樹。
只是我還有我的父母,他們著了急,開始給我開導,他們是開明的,對我說:「我們並不是想要抱孫子,我們只是覺得,一個人是孤單的,或許你現在無法察覺,但這種感覺會隨著年歲的增長變得強烈,我們不想你不快樂。」
我相信他們,但我無所謂。
無所謂代表了所有事情。
他們說:「我們給你介紹個對象吧。」
我說好。
他們說:「這個姑娘很不錯,你們在一起吧。」
我說好。
他們說:「這個姑娘很會過日子,你們結婚吧。」
我說好。
我結婚了,對方是個醫生,叫李蕊。安靜,體貼,善解人意,最理想型的結婚對象。我對她十分客氣,我甚至對她說:「雖然我們結了婚,但你是自由的,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我並不排斥。」
她從樓梯的拐角處緩慢走出,笑著對我說:「那我出去找男人了。」
我說好。
我看見她穿著一身艷麗的服裝,腳穿高跟鞋,一步一步,從樓梯上走下,手指上晃動著鑰匙圈,她徑直從我身邊走過。空氣中留下香水的餘味,走出門外。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找了,還是假的找了,我無所謂。
人這一輩子,經歷的不是所有,而是短暫的那幾個瞬間。我的前五段戀情,我還能回憶起印象深刻的片段,或是追求期間,或是交往的那一刻,或是激烈的爭吵。但,我絲毫沒有畫面可以想起和李蕊結婚後的那幾年。也許,結婚那日喝的酒太過多又太過烈,我一直醉在其中。
三年後,我們離婚了。雙方和雙方的父母都沒有意見,李蕊找了個富二代,給了我一筆可觀的離婚費。
這一刻我才知道,她真的出去找男人了。沒有李怡那次的頹廢,對於我而言,這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更像是一場解放。
我回過神,已經是正午,窗外的太陽很明亮,生命是需要光的。我點上一隻煙,倒上一杯酒,將以前儲藏的東西全部翻了出來。這些曾經都是一段故事,很可惜,故事一旦陳舊,就沒人想聽了。
呵,人生是很奇妙的,在大悲大歡後,原本以為可以平靜如雪的對待任何事情,卻沒想到還是可以有微小的事物激起心中的漣漪。
突然間,我看見一張紙片。我認真的拿起這張泛黃的紙片,對在太陽地下,仔細的看著。光很強烈,透過薄涼的紙片,刺在我的眼上。我將煙燃盡,酒喝乾。將紙片放進口袋,做了一個決定,出門而去。我的狀態很飽滿,感覺很好,我三十幾年裡,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眼神奕奕,身體充沛。
我招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司機是位女生,車上的音響里唱著輕搖滾,她轉過頭,長發披落在肩上,笑著對我說:「先生,你喜歡小動物嗎?」
我看著她的臉,沒有回答。
她還是笑著,打開大衣的口袋,裡面有一隻毛茸茸的小貓,說:「早上路上看見的,看它這麼可愛,就帶著了,有些客人不喜歡毛毛的東西,提前和您說一聲,您要是沒意見咱就出發了。先生你打算去哪。」
原來所有的經歷都是在為某個必定而來的場景做鋪墊,她會用陽光的笑容融化你曾經的悲傷,你留下眼淚後的眼睛裡,能看見更璀璨的世界,世界裡有她的光。
我還是沒有說話。可是我知道,將來我有很多話要說。
牆院里,有個女孩靜靜的撫摸著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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