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和西班牙告訴我們,歷史的傷痕遠未癒合
1940年,希特勒與弗朗哥在法西交界處的昂代伊會面
本文所有觀點僅代表作者個人意見
加泰羅尼亞全民公投和德國大選似乎都在說明,歷史在歐洲重演了。前東德地區極右翼黨派支持率上升和加泰羅尼亞地區的獨立運動看起來是發生在兩個不同星球的事情——的確,他們由不同的政治信仰催生——然而他們都與挫敗感相連。那些覺得自己受到侮辱的公民走向了投票箱,有的甚至走上了街頭進行抗議。兩個事件的背後都有著受20世紀歐洲經歷的噩夢支配的生動的歷史背景:加泰羅尼亞地區的反法西斯和反弗朗哥鬥爭,前東德地區的納粹和蘇聯共產主義經歷。
在萊比錫附近的Grimma小鎮,我聽說了這裡的居民是如何感受到自己的自尊心被踐踏的。東西德的重新統一併沒有帶來統一的集體意識。相反的,這更像一次殖民:西德人接管了一切——地區行政管理、法庭、教育和經濟。所有共產主義國家的生活方式——人們怎麼穿著打扮、吃什麼、在學校里學什麼、如何裝修房間、在電視上看什麼節目——都變成了被嘲弄的對象。這並不是說生活沒有變好:毫無疑問東德人的生活得到了改善。他們獲得了自由。生活水平也得到了巨大的提高。但是很多東德人認為他們的身份在某種意義上被否定了,彷彿有人在要求他們忘掉過去。
而最近和一些來自加泰羅尼亞的朋友聊天時,我聽到了類似的疑慮:「我們一直在等待自己的聲音被聽到,然而很多年過去了,情況並沒有改善。」「我們的文化並沒有被認可,這不應該發生。」這些相似的情感可以在大部分加泰羅尼亞人身上看到,包括那些對脫離西班牙不那麼感興趣的公民。
「身份」並不僅與權力、權利和制度相關。前東德的公民並不是在呼籲分裂,也不是在要求一個特殊的身份。加泰羅尼亞地區在獨立與否的問題上有著很大的分歧。也不能講「身份」歸結於純粹的經濟因素——薪資、收入、工作、社會階層。的確前東德地區的失業率(7.1%)高於西德(5.1%),但前東德地區極右翼黨獲得的高選票反映出的問題不僅限於物質條件。此外,加泰羅尼亞地區的經濟條件近幾十年來一直蓬勃發展,但這並沒有阻止抗議活動的發生。
1990年東西德統一,迄今已近二十年;而西班牙在1986年已加入歐盟。東德和西班牙的收益是很難被誇大的。任何一個遊覽萊比錫的人在看到了精心修復的外牆和大學裡讓人驚嘆的現代建筑後都很難發現東德曾經的荒涼與貧窮痕迹。
加泰羅尼亞的轉變同樣令人驚嘆。我曾在比利牛斯度過了幾個夏天,也經常從法國進入西班牙。這些年來,我看到了道路條件的改善、酒店的新建和繁榮景象的擴散——加泰羅尼亞正逐漸走出弗朗哥年代的蕭條。1992年的巴塞羅那奧運會慶祝了這一成功。
但是這些成就並不一定被人們記住。歐盟建立的理念是藉助經濟紐帶和社會進步讓人們團結在一起,共同克服歷史的創傷。近年來,民族主義、民粹主義和反政府情緒的興起是對全球化和不平等的回應。另一個使得歐洲之所以成為今日歐洲的因素鮮少被提到:20世紀戰爭和集權主義的創傷帶來的陰影和仍然存在的解決遺留問題的困難。
這一歷史使得歐洲大陸的民粹主義動亂不同於推動英國脫歐和特朗普政權的力量。英國和美國從來沒經歷過法西斯主義下的生活,也沒感受過鐵窗後的視野。在歐洲,無論左翼還是右翼的民粹主義和極端主義都根植於20世紀的政治鬥爭及與之相關的歷史經驗。我認為,加泰羅尼亞民族主義與蘇格蘭民族主義的不同之處還在於:它可以迅速喚醒人們對於壓迫的鮮活記憶——自己國家中生和死的故事。
當巴塞羅那的人群開始唱起那些反抗弗朗哥政權的老歌時,歷史重現了。當前東德地區里22.5%的選民(是前西德地區的兩倍)把票投給了AfD黨(德國選擇黨,該黨派反對德國建立的西方民主制度代表的一切),歷史再一次重現。
上個月的德國大選明顯說明了柏林牆在人們的心中依然存在。今天的德國和西班牙人發現他們正被過去的幽靈糾纏——如何解決社會凝聚力問題,還有如何維護憲法秩序。的確,政客們在濫用政治極化。然而讓人震驚的是,在這些經歷過20世紀最糟糕年代的國家裡,儘管已經有一整代人在民主制度下長大,卻還是有那麼多人們感到還有諸多遺留問題等待解決。
以賽亞·伯林曾寫道,民族主義滋生於受傷的自尊和羞辱。歐洲正試著擺脫危機,為未來做準備,關注歷史遺留下來的傷痕會有所幫助。我們以為那些傷口已經癒合——然而實際上它們並沒有。
【作者】Natalie Nougayrède
【作者簡介】專欄作家,衛報社論作者、外交事務評論員。曾任法國世界報執行主編。
圖片來源:衛報、百度圖片
編輯/楊燕媚
翻譯/楊紫漪
校對/姜凱淇
排版/陳鑒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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