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霞：冬冬與陽陽
作者簡介
張霞，甘肅隴南成縣人，文學愛好者。現就職於成縣人社局。
冬冬與陽陽
作者張霞
兩隻小小鳥，站在樹枝上，一隻叫冬冬，一隻叫陽陽。
————題記
冬月的一個清晨，天氣非常寒冷，但是大街小巷卻洋溢著過年的喜慶。一大早，七十歲的老冬頭和六十九歲的老陽婆便提著準備了好幾天的東西，進城擺攤。
開著他們心愛的瑞納，十來分鐘就從梁樓直奔廣場。而此時的廣場早已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老冬頭先下車去打探。他四下看了看，廣場上已被賣年畫、賣對聯和賣各種玩具的小攤點佔滿了，大家都正忙著擺放東西，支桌子、搭架子、綳繩子、擺物什┈這時，已在車上等了半天的老陽婆也過來了，看看也真是沒地了，推推老冬頭的胳膊無奈地說：「好了好了，我們就不要在前面湊熱鬧了，往最後面隨便找個地方都行。」就照老陽婆的意思，他倆一起去搬東西了。
猜猜這兩位老人將要擺什麼攤？
只見，精神依然矍鑠、慈眉善目的老冬頭，一手提著一個大大的車載桌子，一手摟著一厚捲紙，先去他們選的攤點了。老陽婆也神采奕奕、笑容可掬，她又是抱又是挎地也忙活著往下拿東西。沒走幾步，就被返回的老冬頭連忙接過手裡的東西，溫和又關切地輕聲責備道：「你少抱一點，別累壞了，別拿了，我多跑幾趟，你把東西看好。」說時兩人彼此深情地看了一眼對方，然後微微一笑。老陽婆回應了一聲：「知道了。」
就這樣，先支起了桌子，擺好了筆、墨、紙、硯，老冬頭打開紙卷，把自己事先寫好的幾幅對聯鋪展在桌子上，一邊坐在椅子上稍作歇息，一邊端詳著自己對聯上的大字，額頭上雖然有點點汗珠，但是臉上卻笑呵呵的。這邊的老陽婆從包里掏出一本大大的書，打開裡面夾著許多喜慶又漂亮的剪紙。有惟妙惟肖的金陵十二釵，有生龍活虎的生肖圖，還有許多紅紅的福字。這就是他倆人擺的攤：迎新年、送春聯。
老陽婆把椅子挪到老冬頭跟前，坐下來歇歇，她一會兒看看老冬頭的對聯，一會兒看看自己的剪紙，小聲地對老冬頭說：「有沒有人喜歡我們的對聯和剪紙呀？」老冬頭一臉自信地說：「我的傻瓜，你就瞧好了，肯定搶手，再送一副剪紙，指定美壞了。」老陽婆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冬日清晨的寒氣已被初升的太陽驅散，到處都被暖暖的陽光與濃濃的喜氣籠罩著。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容。
時不時也有幾個人光顧他們的小攤，人們總是向這二老投來詫異的目光，覺得他們是一道別樣的風景，再看看他們的對聯，又慢慢地離開了。時間勻速地向前邁進。又過了一會兒，不遠處走過來幾張熟悉的面孔，一碰面其中一個老同志大笑著說道：「大家看，這兩個老東西在這裡經商著哩！」老冬頭和老陽婆連忙起身讓座招呼以前的老同事。大家既是家長里短的嘮嗑，又是風趣幽默的開著玩笑，一時之間，爽朗的談笑聲熱鬧了半個廣場。「讓老冬頭給我們幾個一人整一副春聯吧！」大家紛紛贊同。說寫就寫，筆已提在手裡，墨已添好，紙已鋪開，老冬頭信手就來，筆酣墨飽，行雲流水，龍蛇競走，鏗鏘有力。幾下子「舊歲又添幾個喜，新年更上一層樓」就呈現在大家面前，大夥都讚不絕口，一個勁地叫好。再看看老陽婆，她笑得嘴都合不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事事如意大吉祥，家家順心永安康」是給老王的，「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樓」是給老趙的┄等墨跡干好後，老陽婆一一整好，還給大家每人送了一個漂亮的剪紙。大家再次道謝。此時此刻，屬於老冬頭和老陽婆的幸福與滿足是誰也無法體會的。
午飯時間到了，老陽婆溫婉地說：「先生餓了沒有？」老冬頭摸了摸肚子，嘟著嘴說：「有點餓了，快把你早上做的炒米飯拿出來，我們一起都吃點吧！」老陽婆趕緊提來一個手提包，拉開拉鎖，取出了兩個大小一樣的保溫飯盒，打開蓋子嘗了一口，說：「還熱著哩！給，快點吃吧！」又提來保溫壺給老冬頭倒了一杯茶。真好。這樣一吃一喝，肚子飽了，也暖和了。老冬頭已端起飯盒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可老陽婆卻在遲疑，小聲說道：「你看你，這麼多人，光天化日之下就狼吞虎咽，真是不管不顧呀！」老冬頭指了指肚子淘氣地說：「這裡已經等不及了。趕緊吃吧！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哩！別等著冷了吃著胃痛，趕緊吧！你藏到我後面吃去。」老陽婆滿含愛意地瞪了一眼她的老冬頭。
晌午的太陽更熱情了，到處都暖洋洋的，廣場邊上幾顆高大的柳樹似乎也舒展了一下凍僵的身子，微風中細長的柳枝柔軟了許多，仔細一看，枝條上吐出點點芽苞。春姑娘已經在枝頭遙望，春天馬上就要來臨了。
年味漸濃，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多了。人們開始忙著趕集，買年貨、彩燈、鞭炮、香火，順便買幾幅春聯。這時，讓人總會想起宋代王安石的《元日》：「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中午過後，可把老冬頭忙壞了，手裡的筆就根本沒停一刻。看的、買的人圍的是里三層外三層，剛剛寫完一副，就被中意的人搶走了，外送一張剪紙。本來是不收錢的，可有的人覺得過意不去，硬要放下紙錢，老陽婆推託不過，也就收下了。時間過得真快，一會兒的功夫，已是下午五點多了。西落的彩霞五彩繽紛，照到哪裡，哪裡紅通通的。墨已添了無數次，紙也用去了多大半。老冬頭的臉紅潤潤的，像是爬了一座大山。老陽婆把剛才寫字時脫掉的羽絨服拿過來，幫老冬頭穿好，心疼地說：「這一陣子把先生累壞了吧！」老冬頭依然沉浸在剛才揮毫潑墨的豪邁里，連連搖頭說：「放心吧！一點也不累，今天寫得很過癮。倒是你忙這忙那，走來走去，一刻也沒有閑著，肯定腳都疼了吧！」「我也不累，心裡特別開心！」彼此相對一笑。
接著，他倆收拾好所有冬西，開著車返回了梁樓。一路上，有說有笑，各自談著今天的喜悅與感受。不一會兒就到家。因為今天特別充實、特別賣力、他倆都已經筋疲力盡了，所以老陽婆隨便煮了兩碗面，湊合了一下。
此時此刻，又是道別的時刻。老陽婆把老冬頭送到大門口，先是幫他整理好衣服，系好了扣子，便是千叮嚀萬囑咐：慢點開車，到了打個電話，別抽煙，記得把葯吃了┄聽完之後，老冬頭慢悠悠地說：「我都一一記下了！」直到老陽婆看不見老冬頭的車，老陽婆才抬腳回屋，直到等到平安電話老陽婆才上床安心睡覺。
歲月靜好。每天早上，老陽婆都會很準時地接到老冬頭的電話：今天想吃點什麼？孩子們都回來嗎？有需要的冬西我來時買上。老陽婆一一指示安排完，就去大門口等老冬頭。門口有路過的鄰居，就會拉拉家常，說說閑話。直到老冬頭來，他倆才一起進屋。
一整天他們都會在一起。一起侍弄花草，一起做飯，一起看書、寫字，一起喝茶、談心，一起等孩子們吃飯，一起渡盡黃昏，一起┄
除非老冬頭有重要的事情不來看老陽婆，沒有別的事他每天都要來。他把梁樓這裡當作他的第二個家。也許與老陽婆前世有不淺的緣分，今生才能相識、相知、相伴。他倍加地珍惜，畢竟都年事已高，活在世上的日子越來越少，他想把每一件事都做好，儘可能少些遺憾。
可是有一天，老冬頭從早上就打電話，直到中午也沒有打通，他心裡剛開始想著，老陽婆有事出門了，忘拿手機。可是打了一遍又一遍，總是沒人接。老冬頭終於按耐不住了，他駕著車直奔梁樓，心裡焦急萬分，到底怎麼了？不接電話。直到推開門進去，他才知道了原因。床上，老陽婆病倒了，呻吟著。電話落在了廚房，上面顯示著二十幾個未接電話。老冬頭趴在床頭關切地問：「你什麼感覺？哪裡不舒服？我去請大夫來。」
不一會兒，來了一位年輕的呂大夫，為老陽婆作了診斷治療，開了葯。老冬頭更是精心照料、寸步不離。
幾天過去了，笑容又爬上了老陽婆的眉梢。看著忙出忙進的老冬頭死心踏地的照顧自己，此時老陽婆的心裡很複雜，想想自己這一輩子，總是在照顧別人，自己從未當作被照顧的對象。撫養孩子，教育孩子她是盡心儘力，再大的困難和挫折，都咬緊牙關要戰勝。孩子們長大了，有出息了，各自有自己的事業，這是老陽婆最為驕傲與自豪的。現在她每天都給孩子們做飯，好讓上班累了一天的他們回家吃上香噴噴的飯菜，再歇一歇。她知道和孩子們過一天就少一天，做一頓飯就少一頓飯，所以她是那麼的樂意呀！一點也不覺得辛苦。想想這些，眼淚已悄悄地從眼角滑落。她怕老冬頭看見連忙輕輕拭去。
再說說孩子們吧！老陽婆生病那天，也都打不通電話，著急了一整天，下班都立馬趕回來了，知道媽媽生病了，也是照顧有加，每天回來買這買那，凈是老陽婆最愛吃的。這天所有的孩子們都回來了，買來了各種蔬菜、水果。然後圍坐在老陽婆的床前，看著氣色好些的媽媽，心裡也都高興多了。這時，女兒端來一盤剛洗好的草莓。大冬天的看著一顆顆新鮮的草莓，紅紅的果子、綠綠的葉子，本能反應都會迫不及待地嘗一個。老陽婆問：「死丫頭，這得多少錢一斤哩？」「我不敢說，怕您說我又大手大腳，哎呀！行了，您快嘗嘗吧！」老陽婆笑著取了一顆，輕輕咬了一口，「嗯，還真甜，大家都嘗嘗！」說時，又取了一顆遞給了老冬頭，眼睛裡充滿了關切與愛戀。小孫女花花爬到床上，親了老陽婆一口，甜甜地說：「奶奶，您快點好起來吧！我的小嘴巴都想吃您做的炸醬麵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最後，大夥商定好吃炒菜饃饃，喝酸菜拌湯。孩子們做飯的去做飯了，幫廚的去幫廚了，寫作業的去寫作業了。老冬頭湊到老陽婆的跟前輕聲問道：「生著病了，光喝點拌湯怎麼行呢？沒有一點營養。你還想吃點什麼？」老陽婆側過臉說：「我這會特想吃煮的鵪鶉蛋。」「遵旨，三十分鐘到！」老冬頭笑著轉身出門，駕車進城買鵪鶉蛋。
從梁樓通往縣城的這條路，平坦而又乾淨，路兩邊是綠茵茵的白樺樹。空氣清新，鳥兒鳴叫。這條路也是老冬頭最熟悉的一條路了┄
半小時過後，老冬頭回來了，一手提著鵪鶉蛋，一手捧著一束艷麗而芳香的鮮花。孩子們看見老冬頭的這一舉動，先是驚訝，然後對他報以熱烈的掌聲，這下老冬頭有點不好意思了，有幾分靦腆地對小女兒說：「快去給你們的媽媽煮鵪鶉蛋吧！」然後徑直走進老陽婆的卧室。
看見手捧鮮花走進來的老冬頭，老陽婆既驚訝又歡喜，內心的喜悅已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老冬頭順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枚戒指羞澀地說：「我選的，希望你喜歡。」看見手上這枚閃耀著金光的小東西，老陽婆更是喜出望外。自然而然，送花的人笑了，捧花的人也笑了。有著好奇心的孩子們躡手躡腳地在門口偷看，此時此刻他們絕不會去打擾，只是輕輕地把門掩上了。
生平第一次收到男士的鮮花，對老陽婆來說很震撼。芬芳的花香瀰漫得滿屋子都是。堅強不屈了一生的老陽婆此刻面對著這位似兄長、如摯友、深愛著的老冬頭，也變得柔情似水，踏踏實實地偎依在他的懷裡。而老冬頭也含情默默地看著自己愛戀的老陽婆，沉浸在濃濃的幸福之中。
「親愛的，你真好！」
「親愛的，我今晚不走了！」
——————————·END·——————————
※一等又是一年 張錄早
※母親的糞筐 張巧素
※父親 劉志清
※最是一年秋好處
※祖國，我和你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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