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薯花
紅薯花 網路圖
廚房裡的一塊紅薯放久了，竟長出細長的嫩芽。
我收拾了兒子之前養魚用的小玻璃缸，將一端細芽的紅薯種了進去。種進水裡的紅薯像一個變形的巨人，站在不深的水裡，有些搖擺。我在紅薯的四周圍滿了並不漂亮的鵝卵石，那是兒子外出時在山澗、河溪以及馬路邊零碎撿拾回來的，積攢了不知多久竟裝滿了半個酒盒。四周圍了石頭的紅薯不再歪斜，穩穩地站著，很帥，似乎肥碩的軀體里貯滿了使不完的勁兒。我隨手將種了紅薯的玻璃花盆放在了陽台的書架上。
大約是一天，至多不過兩天，紅薯竟然長出了一拃多長青嫩的葉子。我詫異著一塊本要丟棄的紅薯竟有如此的爆發力量，莫不是為了向世人證明什麼，以彌補在廚房裡長時間的冷落和寂寞。
一周左右，玻璃缸里的紅薯花長出了二三十公分的長莖來。這長勢不禁讓人懷疑石頭縫裡會不會長出我愛吃的紅薯。紅薯幾乎是鄉村少年最易得的美味了，承載了我太多兒時的記憶。妻子譏笑我的天真。
我將莖長葉茂的紅薯花挪到了客廳的玄關上，讓藤蔓自然地生長順延。紅薯花成了家裡的一大景觀，贏得了不少客人的讚許。
紅薯到底沒有長出來，卻生出了很多穿插在石頭縫隙里鬍鬚般的毛根，倒是黃色的葉子卻每天都出現。為了保持和彰顯紅薯飽滿的生命力，我幾乎每天都要摘除四五枚枯黃髮軟的葉子。蔓莖的頂端雖依舊會長出嫩黃色的新葉，但越來越長的莖卻幾乎成了光禿，偶爾僅有的幾枚葉子也是泛著乏味的黃色，一幅沒精打采黃臉婆的模樣。紅薯花非但不再博人眼球，而有些丟人現眼了。
過了些時日，妻子囑託我買了些長藤的綠蘿。綠蘿根部密實，毛細血管般的根緊緊地團抱在一起。噴洒了白色肥劑的葉面綠得發黑，新長出的葉子透著油亮的新綠，又夾帶著幾分漸變的亮黃，彷彿剛出美容院的女人的臉皮，煥發著生命的滋潤和光澤。
我將兩三盆綠蘿一同放在了玄關的頂部，整個單薄的架子瞬間變成了一堵蓬勃的綠牆，客廳生機盎然。可幾乎每天，我總能在玄關怡人的翠綠中發現幾片軟弱的黃葉。那正是紅薯的葉子。看看周邊珠光寶氣的綠蘿，再看看憔悴不堪的紅薯花，一個貴婦人般傲慢，一個祥林嫂般枯黃，倒讓人禁不住同情起了紅薯花。
童年的記憶中，鄉間的紅薯葉子總是又黑又肥，母親常常掐撿了葉子，揉軟了晾乾，以備冬天下到面鍋里。離開了土壤的紅薯，成了一種景觀，瞬間地璀璨之後，生機不在，卻成了令人同情的對象。
晚上吃飯時，我跟妻子說，廚房裡的一塊紅薯又發芽了。
那就把玄關上的那顆換掉吧，妻說。
2017.10 秋雨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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