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你柿柿如意

柿葉半

紅猶未歸，

柿葉紅時獨自來。

我有一棵柿子樹，

為什麼去年結了滿樹，

今年只結了兩顆？

這個問題好像一句詩，我去問爸爸，爸爸的答案也是一句詩。

因為大小年呀，

柿子樹去年累到了，

今年要歇歇。

家裡有三棵柿子樹，一棵磨盤柿，一棵寶蓋柿，一棵鐵柿紅。不知道鐵柿紅是什麼品種，按照家鄉的發音查不到。

看著並不很粗壯高大，我以為沒多大年紀，但爸爸說並不是他種的，也不是爺爺種的，是從前地主家裡的，大集體時分過來。

那起碼有七八十年了。

村子小而深遠，七八十年的變化並不大，七八十年後的柿子樹還和七八十年一樣，一年掛果累累，一年寥寥兩顆，反覆交替，生生不息。

最大的那棵柿子樹分在姨奶奶家，從記事起，樹上一直有一個巨大的馬蜂窩，樹下一直有一塊光滑的大石板。柿子樹下，大石板上，有小孩從襁褓到會爬，眨眼去了遠方；有男人從健朗到遲暮，屍骨埋在了故鄉。

柿子樹下，大石板旁，老房子沒人住了，牆坍塌一地。

柿有七絕：

一益壽，二多陰，三無鳥窠，四無蟲，五霜葉可玩，六嘉實，七落葉肥大。

這七絕不知道段成式從哪裡問來的，但柿子樹是有蟲的，我在樹榦上看到過最害怕的蟲子馬陸。

把《西遊記》翻來覆去看好幾遍，第五十五難，稀柿衕（tòng）穢阻，就是由七絕山上的紅鱗大蟒和稀柿衚衕的落柿子構成。

沿山徑八百里，滿山儘是柿果，但深山亘古無人走到，熟柿子落下來，將一條衚衕盡皆填滿，最終成一難，還得靠天蓬元帥化為原型巨豬才把這條衚衕拱出一條路。

千年稀柿今朝凈，七絕衚衕此日開。

可是唐僧師徒四人走後，山上的柿子年年落，再落滿衚衕該怎麼辦呢？大概留給後人修功德吧。

柿子，柿子是秋天的品質。

柿葉子闊大又厚，窮書生買不起紙，就用滿屋子柿葉書寫。眼下這時節，滿山柿葉正堪書。

等到深秋葉子落盡，光禿禿的黑樹枝，滿噹噹的紅柿果，不必潑墨都是一幅好畫。

去親戚家參加婚禮，客廳掛著一幅空山秋柿圖，褪去顏色的山消沉，著了顏色的柿子樹紅紅火火，並不是什麼名家作品，但此畫一出，秋意頓濃。

在北方，即使到了冬天大雪滿山，樹上也要留幾個柿子，而且要那個頭大渾圓飽滿的。喜鵲和小麻雀留下來過年，日子越冷越難捱，這些柿子留給它們。

萬柿如意，喜柿多多，中國人從古到今都很在意這些吉祥話，柿子也始終帶著好祝福和寓意。

昔年高祖故宅有柿樹，枯死而復生，於是大赦天下。

後來嫁娶喜事，講究人家都要準備柿餅。棗子要早聚會，梨條休要拋離，柿餅最好事事都完備。荔枝，離也全在你，圓眼，圓也全在你，雖是這麼說，還是要給荔枝圓眼多澆些蜜。

乾隆爺也曾親手畫一幅《早春如意圖》，梅先春報喜，百合意祥和，瓶念平安，柿和如意寓意事事如意。

願你柿柿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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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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