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昕：樂壇「老炮兒」遇上Freestyle，留下的只是清冷嗎

多年沉寂之後,羅大佑和齊秦相繼推出新專輯,雖然他們在這個新的喧囂的流行音樂環境下,不會再輕易掀起波瀾,但那些遍布在網路末梢的歌迷們會依然喜愛年輕時就陪伴著他們的熟悉的歌聲

羅大佑和齊秦不約而同地在最近發表了自己的新專輯:《家Ⅲ》和《穿樂》。作為對華語流行樂壇產生過極大影響的兩位重量級音樂人在多年沉寂之後發行新的專輯,它們的到來卻似乎有一種刻意的低調,並沒有引起太大反響,在每日不斷更新的互聯網熱詞中也沒有成為大眾關注的熱點。

眼下的內地流行樂壇正被「嘻哈」的熱浪衝擊著,街頭巷尾、微博微信都在熱烈地討論著的是Free Style———這個來自　Hip-Hop文化中的術語忽然間成了大眾追逐的網紅,彷彿一名合格的音樂人,就必須張口能來一段Free Style,不然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音樂人。而當我們把「華語音樂教父」(羅大佑)、「情歌王子」(齊秦)、「Free style」這樣幾個具有標誌性意義的詞語放置在一起時,唱片的時代與互聯網的時代奇妙的並置在了一起,併產生出一種錯位感。

羅大佑被譽為「華語音樂教父」,在華語流行音樂世界中的地位可見一斑。他那些被人們傳唱多年的經典歌曲《童年》《鹿港小鎮》、「戀曲系列」無不傳遞出時代的心聲而讓人眷戀,他對時代的觀察和敘述展現出一位藝術家的清醒和思考,用他的曲調和歌詞給眾多歌迷帶去一種精神慰藉和滿足。《家Ⅲ》是他的第八張個人專輯,距離上一張已經過去了13年。專輯收錄了11首全新創作的音樂作品,既有他回歸家庭為夫為父的柔軟力量,又有音樂人的細膩溫暖。專輯封面照更是邀請鮮少在鏡頭前曝光的妻女一同入鏡,赴多地取景,正像有人評價的那樣:展現了他充滿轉折、有喜有樂的豐富人生歷程。可以說,這是一張表現出強烈個人化意趣的專輯,是一個飄蕩了多年的男人回歸到家庭生活的寫實,沒有了年少時的意氣奮發和嬉笑怒罵,多的是一份平和與從容。羅大佑在回憶過往,似乎是他曾錯過的那段過往;《同學會》中的「多少人世間多少變化又攤開在眼前。」專輯同名曲《家Ⅲ》中有這樣的歌詞:「給我個溫暖的,滿懷著的,彼此關照的家庭。」這似乎是一個浪子完成了他的家的三部曲,年少離家、中年念家,最後終於回家……

《穿樂》距離齊秦的上一張專輯也已經7年光景,帶著如往昔般精良的製作,主打歌曲《鼓聲若響》和《迷路》中迴響的依然是那股熟悉的味道。齊秦在大陸流行音樂剛剛起步的那些年,以一種狂妄與桀驁的氣質征服了無數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少男少女的心,那首標誌性的《來自北方的狼》是身處東南一偶的齊秦對自己身份的想像,而他那精緻的硬搖滾編曲風格在《埡口》《九個太陽》當中則展現出相當強烈的男子氣概,那幾乎就是荷爾蒙的味道。一時間,全國各地的中學和高校中,男生們總會不時會扯著嗓子喊出那一句:「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當然齊秦更加深入人心的是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以演唱感傷情歌而著稱的「情歌王子」。他所演唱的很多情歌都有一個共同的基調,就是痴情的男子沒有得到佳人的芳心,卻不放棄,而是加倍的付出,以證明對佳人的忠誠和至死不渝。有些人戲謔地稱之為「怨夫歌曲」,大眾則會因為這些歌而不由的聯想到齊秦與那位著名女演員之間一波三折的愛情經歷。這類歌曲基本上成了齊式情歌的模板,也成了他始終難以擺脫的人物預設。在《鼓聲若響》和《迷路》中我們感受到的依舊是那種熟悉的氣息,雖然不可否認,他的音樂製作水準一如往昔的精良,音樂織體的精妙與歌詞所表達情緒之間的相得益彰,弦樂隊與電聲樂隊的相互映襯總能把這些傷感的情歌表達的氣勢磅礴,但那依舊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懷舊味道。

前些年懷舊的風潮在眾多文藝作品的集中展示之下已漸漸褪去了它原本的色彩,更多地成為商業的噱頭和幌子。精明的商人用精心包裝過的「情懷」從滿眼噙著淚水的中年與准中年人群手中接過了真金白銀,屢試不爽。於是起初還算真誠的情感,在逐利者的手中漸漸變成了工具,在處處意欲彰顯「情懷」的當下,這個美好的詞語已經被玩壞,由此而來的惡果就是它讓人們開始變得麻木,至少是對那些難辨真偽的懷舊,無論是真誠的還是虛偽的,多了一點戒備。

可以說,羅大佑與齊秦都是在互聯網浪潮到來之前縱橫樂壇的元老,而他們的影響力也集中在和他們在同一空間的群體當中;當他們帶著懷舊之作再度歸來之時,遭遇到Free Style的阻擊,自然的,在用顏值和流量取勝的當下,與其奮勇突圍,還不如安靜的等待和他們一起老去的歌迷們自動前來。

時代變了,羅大佑難能可貴的保持著他的本色,這是他的操守和底線,而齊秦也一如往昔地吟唱著他標誌性的感傷情歌。雖然他們在這個新的喧囂的流行音樂環境下,不會再輕易掀起波瀾,但那些遍布在網路末梢的歌迷們會依然喜愛年輕時就陪伴著他們的熟悉的歌聲。於是齊秦在新歌《迷路》中這樣唱:「愛到這個地步,已無所謂勝負,你和我只有黯然地退出。」

(　作者:流行音樂研究專業博士、上海理工大學音樂系教師　郭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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