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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遮面的夏朝——揮手從茲去

[上古迷思:三皇五帝至夏商]

第三章 半遮面的夏朝——揮手從茲去(1)

履癸聽到子履的宣戰,雖然很生氣,但是他沒有害怕,也沒有責怪妺喜,仍然讓她呆在傾宮裡舒舒服服地看著蜘蛛網。

他有底氣,他也有兩張王牌:昆吾氏和豕韋氏,這兩大諸侯歷史悠久,中心耿耿,實力強大。他其實還有一張王牌,那就是他自己,他是夏朝的頂級將軍,衝鋒陷陣,誰都沒他勇猛,子履那個小癟三,分分鐘就能擰斷他的脖子。

履癸眼裡的小癟三繼續他祖傳的暴力傳統,誰不聽他的,他就讓那個人再也聽不見任何人的聲音。溫候不賣子履的賬,後果就是他被滅了。(「二十六年,商滅溫。」)

商侯子履和當年的上甲微已經不可同日而語,連強大的豕韋也撐不了兩年就被幹掉了。豕韋氏生命力很強,後來在商朝再就業,並且比在夏朝還要風光,和其旁支大彭成為商朝兩個最強大的諸侯國。

豕韋是顧國(河南范縣東南)的屏障,沒了豕韋,子履長驅直入,一年後,顧國也落入商侯版圖,只剩下昆吾還在勉力支撐。太史令終古和費伯昌心灰意冷,覺得在夏朝的工作前景到頭了,於是先後投奔新僱主商侯。(《竹書》曰:「二十八年,昆吾氏伐商。商會諸侯於景亳,遂征韋。商師取韋,遂征顧。太史令終古出奔商。二十九年,商師取顧。費伯昌出奔商。」)

二十八年那個多事之秋,又出現了罕見奇景「三日並出」,「十日並出」我們都已經見識過,三日還好意思出來現眼,讓我們直接無視它們。

那年冬天,戰事敗績頻頻,履癸居然還有心思搞交通建設,(「冬十月,鑿山穿陵,以通於河。」)履癸這麼做也許是出於軍事需要,不過好像沒這個必要,山東到河南四通八達,又不是打四川。

三十年,凶兆再現,瞿山發生大地震(「三十年,瞿山崩。」)履癸父親去世那年,泰山發生地震,這兩座大山都在山東。

天災加上人禍,履癸終於綳不住了,自信的他小宇宙爆發了,他對全國人民悍然宣布他是太陽。人民聽了都笑了、哭了,紛紛表示願意和太陽同歸於盡,翻譯成文言文便是「時日曷喪?予與女皆亡!」子履向夏朝宣戰時特別提及此事,言下之意履癸完全喪心病狂了。

子履這次真的沒有誇張,眾叛親離、各大戰線節節敗退,履癸再也HOLD不住了,完全喪失理智,誰勸他跟誰急。現在我們可以稱履癸為桀了。

大夫關龍逢是個真正的忠臣,他沒有步終古和費伯昌後塵,而是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最後一次死諫。關龍逢不識時務,很傻,可是正是這些「傻子」讓黑暗、齷齪、充滿陰謀的歷史有了些許亮色。

前秦的《符子》繪聲繪色描寫了關龍逢慷慨就義的場面。當時桀正在施酷刑炮烙。炮烙就是把人捆在中空銅柱上,銅柱裡面置炭火,受刑人最終像烙餅一樣被烙熟。不過我有點懷疑夏朝有這樣的製作工藝,因為夏朝只有黃銅和紅銅,這兩種原生態的銅熔點太低,人沒烤熟,銅柱就先塌了。事實上,只有符子把炮烙的「專利」算到桀頭上,荀子、韓非子還有司馬遷都認為炮烙始於紂王。

姑且就當符子說得對好了。桀問關龍逢看炮烙爽不爽,龍逢說爽,履癸批評道:「你這人咋就沒有同情之心,你還是人嗎?」(「觀刑曰樂,何無惻怛之心焉?」)

關先生答曰:「天下人都不HAPPY,只有大王爽。我是您的肢體,哪有心悅而胳膊大腿不高興之理?」(「臣為君股肱,孰有心悅而股肱不悅乎?」),他接下來的話把桀惹毛了,他說桀頭上的冠冕是危石,腳上的鞋踏在薄冰之上,言下之意,桀隨時可能被石頭砸死或者掉水裡淹死。夏桀嘆口氣說:「你知道我要死卻不知道你馬上就要死,我現在就把你烙了,我看著你死,你卻看不到我死。」龍先生說:「造化勞我以生,休我以炮烙。」,乃從容赴火而死。他用死祭奠他為之辛勞一輩子的夏朝,就像王國維投水頤和園內的昆明湖為彼時衰落的中華文明殉葬。

[上古迷思:三皇五帝至夏商]

第三章 半遮面的夏朝——揮手從茲去(2)

商侯子履,現在可以稱他為成湯了,在各個戰場上連戰連捷,只有昆吾是他一時難以啃下的硬骨頭。沒有昆吾和豕韋,夏桀早就被幹掉了,他甚至都沒有機會「雙規」當年那個乖乖來到夏台的商侯。

夏朝走到窮途末路,禍根其實早就埋下了,自少康以來,商侯一家漸漸做大,可是夏朝的歷代帝王對他們毫無警惕,後來發展到子亥的兒子上甲微借別國的軍隊吞併有易氏,帝泄仍然睜一眼閉一眼。春秋亂世,大諸侯打小諸侯還要給周天子打報告才行,而且不能隨隨便便順手就把戰敗國據為己有(頂多可以勒索些土地、財物和美女),否則會惹大麻煩,除非強大到不怕麻煩如齊桓公之輩,齊桓公其實也只滅了幾個無關疼癢的小國,對於稍大些的國家,他還把佔有的土地還給人家。

商侯吞併上癮,只進不出,消化功能很強大,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諸侯國先後被滅,商侯在小國的廢墟上逐漸建立一個王朝的雛形,可惜一代代夏王們仍然只拿他當個雛兒。商丘已經成為商侯的都城,而不再是一塊僅僅是夏王賞賜的封地。商侯勢力的進化就像夏朝身體里的癌細胞,由點及面,最終全身擴散。

還是夏桀首先感到」身體不舒服」,把子履抓起來問他是不是癌細胞,子履一口否定,說夏桀完全是花粉過敏。那時如果殺掉商侯,就什麼事都沒有了,被商侯以武力吞併的那些諸侯一定會拍手稱快。夏桀完全可以模仿他祖上帝啟的調調整一篇《商誓》,把子履一家醜惡的發家史抖落出來,然後以上天名義號召眾諸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再輔以威逼、利誘,商丘這塊封地很快就會易主。商侯一倒,就等於切斷了癌細胞的血液供應,再大的癌腫也會慢慢消失,這便是最先進的標靶療法原理。連孔甲都能把強大的豕韋氏封地剝奪,賞給一個不著四六的養龍人兼職廚子的劉累,何況夏桀?他潰敗於鳴條時才意識到自己當年的一念之仁對自己、對夏朝是多麼殘忍。

當昆吾部兵敗的消息傳來,夏桀正在馳援途中,儘管已是孤軍,夏桀仍然沒有選擇投降,而是在鳴條迎擊成湯主力,做最後一搏。鳴條所在地有兩種說法,一說是山西運城市夏縣,另一說是河南洛陽附近。

個人認為鳴條當在山西,因為當時成湯大軍採取大迂迴戰術,繞道山西從後面偷襲昆吾,才導致昆吾速敗。夏桀聽到消息,一定率軍前往山西狙擊成湯部隊,他不可能坐在河南等著成湯打上門來。

雙方在鳴條遭遇上了,《尚書·序》載:「與桀戰於鳴條之野,作《湯誓》」。《湯誓》很有名,也很好玩,後面再說。現在讓我們直接關注戰場。

那天雷雨交加,夏桀軍隊潰不成軍。(《竹書》「大雷雨,戰於鳴條。」)那時夏桀意識到光憑一己之力是沒有用的,就算他有國家一級運動員的身手也無濟於事,只能帶著一幫殘軍倉惶逃竄,從山西跑到山東,投靠屬國三朡(念宗,捆綁的意思)。三朡是堯當年的封地之一,又叫陶,今山東定陶縣,不知道為什麼改了這麼個難聽的名字(真該把起名字的人捆綁起來)。(「夏師敗績,桀出奔三朡。」)

當年他的祖先相被流放到商丘時,境況比夏桀還慘,身邊只有幾個親兵護衛,但他有個赤膽忠心的大臣靡。夏桀身邊好歹還有一支軍隊,可是少了一個可以輔佐他逆轉乾坤的忠臣,那時他想到赴火而死的關龍逢嗎?

三朡哪裡頂得住成湯的攻擊,夏桀再次抱頭鼠竄,跑到郕國(今山東寧陽縣),再也無路可走了,被成湯於焦門捕獲。成湯表現得很有風度,沒有殺死夏桀和他的家人,可能念當年夏台手下留情之恩。(《竹書》「商師征三朡,戰於郕,獲桀於焦門,放之於南巢。」)按《竹書》後來的說法,成湯饒過夏桀大有深意,乃是」奉天命放桀」。

夏桀的兒子淳維逃到北方沙漠,建立了一個國家,那個國家成了匈奴的一支,所以匈奴除了「熏魚」一類的難聽名字,還有個挺順耳的名字:淳維,《史記·匈奴列傳》里說:「匈奴,其先祖夏後氏之苗裔也,曰淳維。」,這話不太準確,「熏魚」也是匈奴,早在黃帝時就存在,不可能是淳維的後裔。

夏桀被流放到南巢(今安徽巢湖),四百七十一年的夏朝正式壽終正寢,那一年是成湯十六年,公元前一六零二年。根據《竹書》,成湯在兩年之後才正式繼位,商朝始於公元前一六零零年。

夏朝結束了,夏桀的故事並沒有結束。

[上古迷思:三皇五帝至夏商]

第三章 半遮面的夏朝——揮手從茲去(3)

夏桀孤身一人木然地坐在牛車上,左右的幾輛牛車上是他的家眷,那裡沒有琬和琰,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裡,無論她們去哪兒都比跟著他強,他對她們沒有怨恨。她們比朝中的那些大臣強,那些男人早就一個個地投靠成湯去了,至少她們一直守到最後一刻。

如果一定要恨一個人的話,他恨他自己;如果再恨一個人的話,那個人是和他一起看流星雨的妺喜。如果沒有她和成湯的姦細伊尹勾結,夏朝起碼不至於倒得這麼快吧?夏桀早就聽說了妺喜的事,可他一直沒有處罰她,仍舊留她在傾宮。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不殺了她,通敵的大罪,殺她十次都不為過。他連子履那個腫瘤都沒殺,又怎麼會殺她?她現在一定被成湯收入後宮了吧?她不僅是個漂亮的女人,還是成湯的功臣哩。

身後是一小隊押解士兵,他沒有回頭看一眼他身後的都城,那是他的恥辱。他伸袖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和鼻涕,當他睜開眼,他看見一個身著白色衣衫的女子向他的牛車奔過來。他看清了,可是不敢相信,那個女人是妺喜!

直到妺喜跳上車躺在他懷裡,他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是眼花,不是在做白日夢!履癸緊緊地抱著她,撫摸她的長髮,問道,你來幹什麼?

妺喜伏在他肩上,沒有抬頭,哭著說跟你去看流星雨。

履癸說,傻丫頭,你知道俺要去哪裡嗎?那是莽荒之地,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大湖,跟著我你只有苦吃了。

履癸和妺喜一起被流放於南巢,對此屈原替妺喜鳴不平,他怪成湯不仁:「妺喜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成湯你要如此懲罰她?」(「妺喜何肆,湯何殛之?」)言下之意是,妺喜明明有功於成湯,成湯怎能過河拆橋把她流放了呢?

屈老夫子錯怪成湯了,他放過夏桀,又怎會處罰有功於他的妺喜?唯一的解釋就是妺喜選擇被流放,和履癸一起被流放,她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子,因愛生恨,卻不因為恨放棄對那個男人的愛。

後世的御用文人把妺喜當成著名的紅顏禍水之一,栽贓陷害無所不用其極,從西漢到西晉,妺喜的禍水形象一步步被樹立起來。劉向說履癸經常把妺喜抱在膝上,你看見了?就算他把她抱在膝上怎麼了?西漢最溫柔的男子京兆尹張敞因為替老婆畫眉而遭時人嗤笑,說他是「京兆眉撫」,張兄當著漢宣帝的面很男人地說「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也」,馮夢龍說「張敞畫眉,相如病渴,雖為儒者所譏,然夫婦之情,人倫之本,此謂之正色」(《醒世恆言》卷十五);皇甫謐說妺喜愛聽絲綢撕裂之聲,你聽見了?絲綢的撕裂之聲非常滯澀,一點都不清脆悅耳,我剛特地找了一小片撕了一下,為啥妺喜愛聽那種聲音?但我知道皇甫謐說話的動機,絲綢是當時最珍貴的衣料,妺喜撕絲綢便是暴殄天物,便是奢靡無度,便是禍害天下。

天下是男人的天下,為什麼丟了天下把責任推到女人頭上?顓頊帝曾說走路讓女人走開,那麼丟了天下的責任是不是也可以讓女人走開?就像打籃球,如果你投籃不準,不要怪你的球衣顏色不夠酷。我也模仿屈原的口氣,替妺喜說句話:「妺喜何辜,汝何辱之?」,同時祝妺喜和履癸在南巢生活愉快,無須介意後人潑在他們身上的污水,偌大巢湖,什麼樣的髒水洗不去?我彷彿看見妺喜和履癸在夕陽下「咯咯」地笑著,逐漸淡出我的鏡頭。他們沒有死去,只是消失了……

現在讓我們對已經消失的夏朝做一個回顧,撇去后羿和寒浞,我來給夏朝的十七代君王打打分,滿分十分制。

[上古迷思:三皇五帝至夏商]

第三章 半遮面的夏朝——揮手從茲去(4)

大禹開創夏朝,在位雖僅七年,其治水之功、劃九州、定五服,對於夏朝而言他應該是滿分十分。不過對於中國歷史而言,他開創家天下的先河,對後世政治文化的負面影響極大。孔子所憧憬的「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其實壓根就不存在這麼個「大同世界」,「鬱郁乎文哉」的西周也不是),理論上即斷在大禹這裡,家族企業經營得再好,能叫「天下為公」嗎?

啟上天入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登上帝位,在位十六年,最值得一提的事就是打敗有扈氏,還在曠野搞了一場盛大的《九韶》「交響」音樂會(「舞《九韶》於大穆之野」)。晚年五個兒子爭奪繼承權,啟處理得很好,沒搞出血肉相殘的悲劇,這一點相當不容易,尤為難得的是這五個兒子在國難面前抱成一團,互相扶持,創作出痛定思痛的《五子之歌》。啟算得上是位過得去的守成之君,無大功亦無打過,可打七分,加上他妥善處理政變,再加一分,八分。

第三任太康太差勁了,莫名其妙地遷都,導致夏朝落入神箭手后羿手中。在位四年就稀里糊塗死了,評分:零分。

第四任中康是后羿扶植的傀儡,儘管如此,他還是下了一手好棋,為夏朝預備了一個忠心耿耿的大諸侯昆吾,無為而有為,鑒於此,評分:七分。他在位七年,也是匆匆忙忙的就死了。

第五任相可能連名義上的帝王都算不上,其地位比中康還不如,沒法評分。中康死後,后羿應該已經鳩佔鵲巢了,《竹書》上所說的「無王」時代,大概可以從這時候開始算;

跳過后羿和寒浞,夏朝的第六任君主少康在位二十一年,他復興夏朝,僅此一點,就可以讓他直追大禹,得分九點五分;

第七任杼在位十七年,在復興夏朝戰役中立下赫赫戰功,特別是征服東九夷,遷都老丘,為夏朝自少康中興之後的盛世做了一個完美的奠基,可得十分;

第八任芬在位四十四年,是個標準的太平天子,除了出現洛伯用與河伯馮夷的無厘頭打架事件,沒有任何風波。他起碼沒有瞎胡鬧,國家太平,這就夠了,他可以得八分;

第九任芒,在位五十八年,他是夏朝最舒服的君王,《竹書》里只提到他幹了兩件事:沉玉和釣魚,他比乾隆還要舒服自在。他的得分跟他的父親芬一樣,八分;

第十任泄,在位二十五年。他最大的過失是聽任上甲微借兵河伯,吞併有易氏領地。從此以後侵略成了商侯的習慣模式,像癌細胞一樣擴散至夏朝全身。泄是個瀆職甚至有點傻的帝王,得分:六分;

第十一任不降,在位五十九年。他的過失和其父泄一樣,對商侯侵略別國沒有採取任何制約措施,眼睜睜地看著又一個諸侯國皮氏被滅。不過他晚年時把帝位「內禪」給其弟扃,沒讓夏朝提前崩盤,算是」實有聖德」,得分:七分;

第十二任扃,在位十八年。史書中沒有任何關於他政績的記載,考慮到他順利交班給兒子胤甲,至少說明在他任上朝政基本上還算穩定,混世魔王孔甲被控制住了,得分:六分;

第十三任胤甲,在位僅四年。這是性格懦弱、且無能的帝王,他拿堂兄孔甲沒轍,一上任就把都城從老丘遷往西河,可憐兮兮的他因為思念故土還眼淚汪汪作「西音」。西河是夏朝衰落的起點,胤甲得分不及格。

第十四任孔甲,在位九年。他的九年可用兩個字總結:胡鬧,不過至少夏朝沒有在他手裡斷送,得分不及格;

第十五任昊,在位僅僅三年,可他詮釋了什麼叫做勵精圖治,他把他爹孔甲遺留的諸多歷史問題一一解決。為豕韋氏平反,恢復其爵位與封地。這是很高超的統治手段,借豕韋氏傳遞出一個信號:我們有錯,我們改之。歸來吧,歸來喲,離開大夏的諸侯。在其任內,很多諸侯重新投入夏朝懷抱。如果他能再多活二十年,夏朝能再次「中興」嗎?結論是NO。因為他有個敗家子兒子發,多少家產都能給他敗光。昊和少康有得一比,可惜在位過於短暫,得分:八分。

第十六任發,在位七年。其無能與昏庸和他爺爺不相上下,得分自然也是不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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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半遮面的夏朝——揮手從茲去(5)

第十七任履癸,在位三十一年。給他打分很難,關於他的資料很多不是真的,還被淹沒在漢代以後文人們的口水裡。儘管如此,我們仍然可以基於已知的那點史實與常識做出一些判斷。

履癸登基之時,正是夏朝風雨飄搖之際,歷經胤甲、孔甲和帝發的折騰,夏朝的家底敗得差不多了,在這種一窮二白的困境里,他居然能堅守三十一年,比前面四任加在一起的時間還長八年。我們至少可以推算出,履癸登基之後,有相當長的時間局勢穩定,起碼大諸侯昆吾、豕韋和他沒有二心,他錯在未能遏制商侯的「擴散」,最大的錯誤則是他浪費了一次絕殺,也「辜負」了後人強行加在他身上的標籤「殘忍嗜殺」。

如果他在夏台殺了子履,那麼歷史一定會被改寫,起碼履癸不會成為亡國之君,也就不會被篡位的成湯「賜予」一個侮辱性的稱號「桀」,那麼妺喜在亡夏中的作用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司馬遷在《外戚世家》里說:「夏之興也以塗山,而桀之放也以妺喜」,單就這句話而論,水平似乎不高,意思是好的外戚如塗山氏利於社稷,而壞的外戚如妺喜則有亡國之患。試問大禹成為天子和他的塗山氏老婆有什麼關係?難道塗山氏的南音有如此大的政治魔力?雖有一種說法稱塗山氏為當時一方大諸侯,以大禹當時的功績、聲望和能力他還需要「外戚」塗山氏的扶持?若如此,他還配做「上古四聖」嗎? 「桀之放」是不是因為妺喜也難說,可以肯定的是妺喜陪著她的履癸哥一起」被放」了。司馬遷說這句話是有弦外之音的,漢代最著名的外戚是呂雉,太史公的指桑罵槐不言而喻,勇氣可嘉,手法可鑒。

我沒辦法給履癸或者夏桀打分,空缺吧,但不是零分。不管怎樣,我們要和夏朝說再見了。

和五帝時代相比,夏朝在封建體制和中央集權的建設上日臻完善,自大禹定九州、劃五服之後,諸侯的定義越來越明確,他們有封地和世襲的福利,也有納貢和聽從中央號召的義務。雖然夏朝的諸侯其實只是一些部落首領,但這不影響分封制的實行,元朝和後金同樣起始於部落聯盟,夏朝的分封制此後一直被商、周延續下去並發揚光大。至於說夏朝實行先進的「井田制」,並被後來的商、周發借鑒證據並不充分。事實上,井田制在《孟子》之前從無記載,胡適和范文瀾都認為那不過是孟子的想像而已,郭沫若雖認為井田制存在,但也覺得孟子想得過於美好了。井田制是有的,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上有記載,但沒有亞聖想像的那麼妙不可言,那般功能強大罷了。

有些歷史虛無主義者認為夏朝不存在,這是種匪夷所思的想法。那麼多的史料都記錄了夏朝的興衰,我們怎麼好意思說古人替我們虛構了夏朝?他們虛構的動機是什麼?因為不能上網於是閑得發慌便捏造一個朝代消遣後人順便也消遣他們自己?從儒家對后羿和寒浞閃爍其辭的表述中,恰恰從側面證明了夏朝的存在:如果沒有夏朝,那麼誰還在乎后羿或寒浞是誰?

夏朝一定存在,只不過那時仍然沒有文字,或者說沒有成熟的文字,也沒有青銅器,更沒有像樣的城市,履癸的宮城不過小學校園大小的土圍子而已。夏朝和五帝時代一樣,都不符合古文明的三個條件,但這並不表示夏朝是子虛烏有的,只不過因為考古證據的匱乏,特別是青銅器及文字的缺席讓夏朝有霧裡看花之感,所以我稱夏朝為「半遮面」的朝代。

偃師二里頭的夏朝遺址發現陶紋符號二十四種,看上去是象形文字的原始雛形。一些陶罐器皿表面繪刻」一、二、三、?、X、個、十、∧」等簡單數字元號甚至「英文字母」,這也許是文字草創時期的印記,但不是文字。如果有文字的話,當時的人一定會把他們刻在陶器上或者甲骨上,就像商代把文字刻在甲骨與青銅上。那二十四個「天真」的符號到商代成熟的文字,證明了一個判斷:文字不是某個人的創作(比如說倉頡),而是歷經數百年,經多人之手慢慢完成,我們將在商代看見日趨完善的文字,很多字和詞我們至今仍然使用。

夏朝沒落,走向我們的殷商是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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