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窮，做過些莫名其妙的事

誰沒有些萬萬不可說的過去？

齊喑已經在這個兩居室的13樓蝸居了十天了。

正午的陽光像一口濃痰，噴在厚厚的帘布上，光影中，塵埃雜亂地飛舞著，恰似飛濺的唾沫星子。

齊喑慵懶地斜倒在沙發上，朝著天花板漫不經心地吐著煙圈，眼睛似閉非閉，近期在他身上發生的事情一幕幕涌到眼前，感覺像是做了一個特別真實的夢。

十多天前，齊喑徹底流落街頭了，這已經是他第N次被網吧老闆趕出來了。初冬的涼風從已經發粘的頭髮上掠過，隱約中他聞到了自己身上散發出一陣陣木乃伊的味道。

畢業小半年了，畢業證沒拿到，工作沒找，家也不想回。每天在虛擬世界中行屍走肉般的自慰，齊喑很享受，感覺很安全。可是現在，杵在初冬的街頭，齊喑打了個冷噤，突然有點不知所措。

齊喑蜷縮在矮牆後面，牆上寫著一個大大的拆，彷彿這就是自己的未來，一副沒有用的皮囊，一片待拆的殘磚瓦礫。

齊喑感覺鼻子有點發酸，清鼻涕不禁流了下來。齊喑沒有用手去擦，只是伸出舌頭舔了舔，彷彿只有這樣，他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這時一個人影像幽靈一樣飄到了齊喑身邊，用腳踢了他一下，齊喑緩緩地抬起頭，看見老懷錶正意味深長地朝著他笑。

老懷錶是他在網吧認識的，也就幾面之緣。有時候老懷錶會丟給齊喑幾包速食麵，齊喑從來也不表示感謝，抓起來就吃，感覺快點吃完了，也就不欠什麼人情了。

老懷錶也沒太多廢話，趴在齊喑耳邊低語了幾句。齊喑沒怎麼多想，就應了下來。

於是，十天前，齊喑夾著三條煙和幾百塊錢，住進了這棟樓的13樓，按照老懷錶的吩咐去監視住在對面樓的一個女人。

主要任務不外乎看看晚上有沒有燈光亮，最好是能掌握有沒有男人去找她約會，約會的頻率和大概時間。至於他為誰幹活，干著活有什麼目的，齊喑也懶得打聽。反正他覺得有地兒住，有飯吃，又沒有什麼風險，這就足夠了。

監視對象在對面11樓，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獨居時髦女人。白天，女人通常是出門的。晚上八點到十點間，女人會回到家裡。到家後，客廳的燈便會亮起。

這時候，也意味著齊喑一天的工作要開始了。

老懷錶給了齊喑一個望遠鏡，但齊喑一般不用。女人住在中戶，客廳和卧室都在南向。因兩樓相隔不遠，女人到家後客廳里只拉紗簾，一般不會把厚實的布簾拉上，所以齊喑感覺用肉眼觀察視角更為自在。

起初齊喑對這份工作並不是很上心，每天盯著紗簾里影影綽綽的身影，讓齊喑感覺無聊而且眩暈。

女人通常在客廳里待一個小時左右就會回到卧室，拉上厚厚的布簾。那時候，看個人影都很費勁了。齊喑這時候只有拚命的抽煙，熬到卧室燈光熄滅，才會收工。

因為齊喑知道，這份工作雖然無聊但也比睡大街強太多，而且每天還會有一定的收入。他可不想漏掉什麼，早早搞砸了睡大街去。

今天，女人回來的特別早，七點就回來了，回來後，早早拉上了客廳的布簾。半小時後，卧室燈亮起。此時，卧室只拉著紗簾，齊喑強打起精神，透過紗簾仔細地看了看女人的卧室。

這是第一次有機可以仔細打量卧室的陳設。卧室被一張一米八到兩米寬的大床佔據了大半。靠牆的位置是一個簡易的布簾衣櫥，衣櫥一側是一張極為精緻的化妝台，和房間整體布局顯得非常不協調。化妝台上雜亂的堆滿了各種瓶瓶罐罐。

看著凌亂而略顯簡陋的房間，在想想每天上午濃妝淡抹出門的女主人，讓齊喑突然想起了張愛玲的一句話：生活是一件華麗的旗袍，裡面長滿了虱子！

齊喑感慨過後，突然感覺可笑。揚起手來，不輕不重地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罵道：齊喑，你自己本來就卑微的像只虱子，還感慨個毛！

女主人今天心情好像特別好，腳步輕盈地來到了卧室。而且意外的沒有拉下布簾。齊喑定了定神，想到了一直沒拿出來的望遠鏡。

透過望遠鏡狹窄而幽深的鏡頭，齊喑彷彿進入了綠野仙蹤。女主人穿著一件乳白色的絲質睡袍，但並沒有束腰帶，可以清楚看到修長而白皙的大腿。

繼續向上看去，肉色內褲包裹下的渾圓屁股，隨著大腿的輕擺微微晃動。女人的小腹上有一個彩色的紋身，由於內褲的遮擋，只能看到一部分，具體圖案由於距離關係很難看清楚。

再向上，就是胸部了。與內褲同色的胸衣下掩蓋的是一對不算高聳的乳房，胸型有點鬆散，較之性感的屁股，顯得有點可憐。女主人可能也對自己的胸部不太滿意，時不時會用手向上托一下……

這時齊喑感覺左手手背有點疼，機械地把手背向窗台上擦了一下，右手並沒有放下望遠鏡。他知道是煙灰掉到手背上了，但他此時感覺掉的正合時宜，讓自己刺激而又有些許小興奮。

就在這時，窗帘不合時宜地被拉上了。齊喑輕嘆了一下，一切又戛然而止。

又過了兩天，齊喑被告知工作結束了，拿到了一筆小錢，不，這是畢業以來最大的一筆錢，齊喑看著這些錢，暗暗決定不再過之前渾渾噩噩的日子了。

後來，每當齊喑出門取外賣的時候，還是會不自覺地看看頭頂居民樓的窗戶，一個個，一排排方形的黑洞，整齊地排列著，彷彿一個巨大的陣列正在貪婪地允吸著自己當下的慾望和遙不可及的未來。

時間來到十年後，西裝革履手下帶著十幾個小兵的部門主管齊喑，網名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改成了齊明，他說不想把名字永遠和「陰暗」的暗搞得太像，但他還是會經常在夏天的烈日下想起那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想忘而又忘不掉，想給自己解釋也解釋不了，空剩一句「那時候窮，做的事真莫名其妙。」

- end -

錢飯飯：北方姑娘，寫1001個姑娘的畢業故事，熱愛生活熱愛你。微博：錢飯飯1001，微信公眾號：qianfanfan1001，飯飯個人微信號：thousands-he。新書《你不用假裝過得很好》正在熱售。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