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山閱水】跨越鴛鴦溪
有八天假期的黃金周，各路朋友都在朋友圈秀恩愛曬美圖，唯有我的朋友圈是一片空白，為了填補這份空白，假期的最後一天，周寧名導胖子（周寧山水美不美，全靠胖子一張嘴）召呼一起徒步，我幾乎不假思索就答應了，有如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的感覺。
我們一行十四人是從屏南雙溪開始徒步的。計劃由此走路到陳峭。據胖子所做的攻略，這兩點間有三個選項，之前我們已經走了東線，這次我們準備走中線，雖然之前攻略做了很詳細，但到雙溪後心中還是沒底，好在胖子有人脈，人也活絡，很快打聽到沿路的大至方向。按計劃我們的線路是從雙溪――上院――峭頂――鄭家山――陳峭。
徒步一開始有關線路就發生分歧，眼尖的驢友在雙溪東邊路口，發現一個路碑，上邊寫著「上通福安，下通寧德」。按常理，陳峭在周寧境內，應當走福安方向那條路，也許受到之前走過這條線路的影響，上院方向也大至了解，我堅持往寧德方向，許是年長，大家也就跟著走了。現在回想起來，我是錯的，雖然線路能通，但我們走許多了冤枉。路過一個小寺院，叫北岩寺，居然是趙朴初居士的題字，如此小的寺院，能請到這位高人題字，真的有點意外。這裡我們稍做休息，順便也打聽往上院的路，不曾料想兩位指路老人的意見相左，一個說能通，一個則說不能通，按我們戶外經驗，通常選擇能通的選項。然而還沒走出幾十米遠就發現沒了路，轉了幾圏，才找到一條勉強可以稱之為路的羊腸小道，好在我們一行有許多老驢，有很多戶外經驗，只要方向大至正確，我們就堅定往前走。估摸走了十幾分鐘的路程，驀然回首卻發現我們已經繞過了上院。到峭頂走的是一段水泥路，雖然之前也是來回折騰，我們的步伐還是相當輕快，有幾位居然還有閑情采苦菜。不管是徒步還是外出遊玩，我們感嘆周寧的農民是全世界最懶了。同樣條件的山區縣壽寧、屏南，不管田地還是山坡，只要有一點空地都種上作物，同時他們的作物成規模，五月份我們在這看到成片花菜，這次我們看到的是成片的辣椒，而且他們的園子也整齊漂亮；反觀周寧的山野，成片上好的良田幾乎拋荒，即便是看到菜地，也是雜草叢生不成樣的。想來之前他們也和全國的農民一樣勤奮，吃苦耐勞，許是前些年上海商潮的影響吧？有人形象比喻，他們是拿著鋤頭到上海種人民幣，大把大把的錢有如潮水，來的快，消退也快，當一夜之間把他們打回原形，從天堂到地獄的落差，使他們更不屑於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耕生活，眼高手低成為他們真實的寫照。
大夥很輕鬆走到峭頂，也就幾戶人家，居然看兩個相當漂亮的美女，明知道她們肯定不知道方向，有人卻詳裝問路上前搭訕。胖子不愧是名嘴，雖然也就問個大概方向，說是沿拖拉機路；走吧！沒走多遠卻又犯難，三條道路不知往哪，也是天佑我們，前面來位帥哥（有人喜歡），趕忙問路，問我們是否到那個啥地方看柳杉，我們點頭有如搗蒜，雖然沒聽清地名，帥哥走的，咱們老驢更是能走。這條路可以確定是古道，也比較規整，在一處涼亭邊上發現一株野梨，XJ兄弟身手敏捷，爬上摘了幾個，又酸又硬，可YT卻說能吃出山楂和蘋果味。
這是一個僅三戶人家的小山村，已是人走樓空，但大門還是緊鎖著，不知道屋裡還有哪些值錢的家當，有道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我想這屋子也曾經是他主人最為溫馨寧靜的港灣。門前一排碩大的柳杉已經全部枯死，據說先前遇見的帥哥說是受到蟲害，有些樹齡達800多年了，小的也有400年左右，十分可惜。看了胖子的遊記，才知道這兒叫「茄溪」。
簡單的午餐後，感覺原先所走的路方向不對，非得要另外尋找一條往鄭家山的路，在竹林間兜轉了半個小時吧，沒路，只得回頭，還是走現成的，這回終於走上正確的道路。這是一條崎嶇的石階路，蜿蜒而下盤盤曲曲，鋪滿了落葉，而且時不時遇到漫流的山泉，濕漉漉的，腳底下直打滑。石階兩旁挺立著各種雜木，枝繁葉茂，遮天蔽日，形成一條天然的綠色通道。路邊的小溪水清澈透亮，會讓你忍不住掬一把，來消除旅途的疲勞。這條路的漂亮我無法用語言描述，只能套用某個文藝青年的說法，美到窒息，美到想哭。途中路過一個叫考溪的小村，也就兩三戶口，同樣也是人去樓空，不過從戶外的數字電錶看，這村的農電改造不久，應該有人居住，果然看到屋旁一堆剛劈不久的柴片，足以證明不久前主人曾經來過。村前有條小河，想來之前這村應該叫靠溪，「考」「靠」土話發音相同，不知是誰這麼改，立馬有了文化氣息。河邊也有一株野梨，長了許多果子，這回TS露一手，讓大夥都能品嘗到這有山楂和蘋果味道的野山梨。這個村的靜謐觸動了的我心底最柔軟之處，午後的陽光照在黃土牆上，生成奇異的暖色調，讓人驀然間覺得時間凝固；門前的涼衣服的竹竿和茅廁爮滿了不知名的藤草，我知道，無需多少年，這兒土牆也將會被這些小草吞噬，突然覺得，若干年後我也就是一抷黃土，想到這背後發涼。從茄溪到鄭家山是全程最為漂亮和輕鬆的一段了。某個烏鴉嘴還說，走過這段路，即便後面的道路全是披荊斬棘也甘之如飴，沒想一語成讖。
陳峭與鄭家山分別在周寧與屏南界河鴛鴦溪大峽谷兩邊的山頂上，從直線距離看最多不超過500米，但看了谷哥地形圖可以知道要穿越這條界河有多麼艱難，兩村的海拔均在千米以上，而河谷的海拔估計200米不到（這數據沒有考證），看著兩邊的懸崖峭壁，我知道這最後一段也是今天最為艱難的行程。且不說披荊斬棘鑽草叢，這些都是小兒科。最險惡處，兩邊懸崖，若是沒有邊上的小樹卻打死也不敢下去的。也要感謝「溫州龍港勇者戶外」，他們走過留下的路標，為我們這些後來者指明方向。當年李白同學寫《蜀道難》以後，如果到這不知會用什麼樣的詩句來描繪這兒的驚險。請原諒，我還得盜用幾句 ：「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岩巒。捫參歷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嘆」 。這幾句用來描繪這兒的驚險是最為恰當不過了。
周寧與屏南的縣界有幾處橋，其中一座成了水電站大壩，另一座就是與鴛鴦溪景區相通的仙人橋，也叫友誼橋。這橋的年代已經久遠，之前就是兩縣的交通要道，可是鴛鴦溪景區為了幾塊錢，居然用鐵將軍把門，還放條惡狗作吃人狀。這使我想起魯迅先生《故鄉》中楊二嫂的一句名言「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錢，便愈是一毫不肯放鬆，愈是一毫不肯放鬆，便愈有錢……」。爭吵是免不了的，門還是要打開的，人一闊臉就變了，之前說好的友誼已經蕩然無存，為了錢眼紅了，心自然就黑了。
踏上周寧土地，走在陳峭四位兄弟出資建造的青石板路，心裡一下溫暖許多。
2017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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